他没有四处寻找,一如既往在这处待着。月离弦想,仙宫翎不知去了何处,但是他总要回来的。
他怎么能丢下自己不管呢。
少了一个要时时看守住的人,他的视线总也不知要放到何处。
芜秋几次看他欲言又止,也不知在担心什么,倒是天元,一样的沉敛,一个妖,守在芜秋身旁,竟也能成个宽慰。
月离弦想,人妖殊途,仙魔殊途,我与你究竟差了什么?
直到接到魍笙宫的人连番轰炸的讯息,甚至连曦和都劝他即刻动身往归,他这才想起自己不是无事做的。
在回魍笙宫之前,月离弦依着记忆寻到了一处山岩间,正是他拖着流冥棺,一步一步刚至这地方时所穿过的路径。
往里去,向下穿梭,或大或小的石岩拦到脚边,他勉强也能过得去,再往里,有的洞口就愈发狭隘了,他层层突破过去,这一次知道怎么避开石头以免砸伤了,他终于寻着路找到了要寻的地点。
许是这处距地面太深,又太过Yin冷,那具尸体竟是保持的极好,忽略那狰狞的伤口,竟也没甚腐烂的地方。
他垂眸,忽道:“你对他很重要,比我还重要吗?”
声音在漫长的过道回响,飘忽着凉冷的尾音。
不会有人答他。
他把那冷尸收了,一步步走了出去,朝着和来时相反的方向。
阡渡教已是有段时间未曾派人过来联系了,他预料之中的外界本该有的动乱迟迟未发生,月离弦不知那封鎏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索性联系上她,封鎏却也推辞慢慢,说着容后再议。
魔教头子,当初信誓旦旦称要与他翻搅修真界的魔头到了该出手的时候,却说容后再议?
他以为还会有什么手段,等着她出招,真是无趣的紧。
封鎏与当年的毓灵族族长仙晔情同姐妹,她想要的,除了阡渡长留,血洗修真,若还有什么事,十有八九会是那泫涸真界。
族长仙晔,极有可能是入了泫涸,封鎏若想去寻她,便会打那名额的注意,侵扰也好趁乱也好,这时候若不搞动作,如何去干扰那不利于魔修的规则?
这就放弃了?
可若是封鎏选择放弃,不会愚蠢到选择在这箭在弦上的时候,她还能寻到些什么办法?
泫涸将至,谁又真的是在坐以待毙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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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宫翎睁了眼,映入眼帘的地方很陌生。
苏长明看向他,柔声道:“我说过,我来接你了。”
仙宫翎不动声色与他拉开段距离。
他表现抗拒,苏长明也不强求他,又过一阵子,仙宫翎终是开口了。
“我应该是死了的。”他这句话轻飘极了,轻易就在空中散去。“你为何还来寻我,不怕我杀你吗。”
苏长明唇角弧度都未有变化,他径自摇头。“你不会杀我的,师尊。”
“我会。”浅眸里一丝锐意都无,却又笃定到让人不敢怀疑他的话。
清绝渐渐在空中现了形,倾泻一地剑辉。“是你背弃于我,我杀你,正常不过。”
“不止我,仙宫翎,若论背弃的人,你真的杀得完吗,弑掉那么多人,你不怕堕魔?”
“……怪我执迷,有的人就算为魔,也比道修要好上许多。”
剑身直指向他,苏长明唇角那抹弧度渐扩大起来,笑的轻狂,他肩膀颤动,不徐不疾的伸手鼓起掌来。
“真是好极了。”却是全然无视掉那边直指向他,随时可取他性命的剑来。
“我顽固不化的师尊,是谁改变了你呢。”
他轻手抚上那剑身上,朝侧一推殷红鲜血啪嗒啪嗒的簌簌而落,他似是感知不到,一点点的把那剑身推偏离。
仙宫翎手腕翻动,却发现每被他推过一寸,这剑就再往前不得了。他惊觉这人伪装的厉害,瞒过他眼睛,怕是要在他之上。
“师尊,你还忘了一件事。”
冷眸横过剑身扫向他。
“我不是要杀你,我从未想过要杀你,我只是要带你走,离开之时,我还允许你向他告别。我们从没有仇怨,因为这一切都是假的,你若太过当真,我就亲手毁了你的当真,那样你就会知道,这里什么都不值得留恋。”苏长明眸光温和,这淬毒的话仿若不是他自己吐露的,他轻啧一声。
“最重要的事。你还是没能记起来。”
浅眸瞳孔猛地滞住,眼前之人在这刹那间与某个影子重合。
“我告诉你,我全部告诉你。师尊上一世所有的不幸遭遇几乎都由我推波助澜,后来都不用我动手,该背弃你的人都等着反咬一口,滋味很好吧。宫离弦会堕魔是因为他碍眼,宫离弦有机会困住你,是因为我想恶心你,我要你断生志,我成功了。”
“……为什么…不杀我。”仙宫翎浅薄的眸终于划过痛色,他仿若又置身在那时,喃道:“我是该死了的。”
“哥哥,该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