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感觉到他把我带出了家门,安顿我上了车。我被他载着开了很远的路,就在我快要睡着的时候,被他扶着下了车。我听见了海的声音,感觉自己像是踩在沙滩上。
他终于同意我睁开眼睛,我于是带着忐忑的心情睁开看了。沙滩上一个个点亮的蜡烛燃烧着拼凑出月亮和太阳的模样,那摇晃的火光照亮了面前的海,也照亮了踩在沙滩上的一人一魂,唯一有点美中不足的是,中间的那颗爱心并没有被点亮。
我都不知道杭州还有这种地方,眼睛都要看花了。虽然天色已晚,借着蜡烛的火光,我还是能勉强看清楚一些远方的轮廓。
莫海从车上取下一根长长的点火棒交给我,要我自己去点亮那颗心。虽然他是个没情趣的大直男,虽然他今天吊了我一天的胃口,但此时此刻我决定全部原谅他。看来他身为艺术生的浪漫细胞还没有死光。
我将点火棒伸过去,点燃了其中一盏蜡烛,不知道他是怎么设计的,火光就像多米诺骨牌一样,霎时间一个接一个地亮起,然后我看见了被光亮包围住的那颗心的中央,一个小巧的盒子摆放在那里,借着光亮才终于被看清楚。
我紧张地一下子僵住,努力了好久才能勉强不让眼泪掉下来。只有我自己知道此时此刻我心中的忐忑,我用我shi润的眼睛看向他,这个我爱了七年的男人。
“其实本来想带你去更好一点的海滩的,像是海南岛,或是马尔代夫之类的,但是条件有限,杭州只能找到这样的了,希望你别嫌弃。”
他不好意思地和我说着话,随即弯腰将那个小盒子拾起,然后单膝跪地打开了盒子。盒子中间躺着一对戒指,一颗上面雕着月亮,一颗上面雕着太阳,我被戒指的反光刺了下眼睛,于是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流了出来。
“你愿意嫁给我吗?”
我当然拼了命地点头,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着我愿意。这是我梦寐以求的一句话,是我这一生最幸福的时刻。
他先给自己戴上了太阳的戒指,又帮还在抽噎着的我戴上了月亮的戒指。
“其实我挺不好意思的,这么多年来只送过你一个生日礼物。”
他抚摸着我手腕上的手表,这块劣质手表已经十分老旧,车祸导致它镜面开裂,连指针都停止不动了,我却还是当成宝贝一样戴在手上。
“我一直希望能送你一件新的礼物来替换掉你手上这个旧物,这次终于可以把过去的不开心连同这只残缺的手表一起摘下来了。”
他动作轻柔又缓慢地替我摘下了那块手表,甚至还有闲工夫打趣我。
“现在帮鬼魂的你戴上戒指,也不知道你苏醒后戒指还在不在你手上。该不会直接凭空消失吧?那我可亏……”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就像恐怖片中看见鬼的前一瞬间那般死寂,可惜的是站在他面前的这个我已经是一只鬼了。
他的动作轻柔又缓慢,也正是由于他那轻缓的动作,我们两个人都得以清楚地看见摘掉手表后那道又深又狰狞的伤口,最可怕的是,这条伤口此时居然像是鲜活的一般,开始往外泛出血光。
他的笑意僵在嘴边,手上的空盒子也掉在了沙滩上,砸出一声闷响。他近乎绝望地将头探过来挨在我胸口,试图再一次听到那令人心安的心跳声,只可惜这次让他失望了。
我听见他从喉咙里一个字一个字地吐出几乎绝望的质问来。
“我记得你告诉我,你是出了车祸?”
我盯着那道伤口和隐隐泛着的血光,脑袋十分疼痛,而后就像是时间一瞬间暂停了一样,我回忆起了一切。
我确实是报名了香格里拉的旅游团,也确实不幸地被卷入了车祸里,我可没有骗人哦,这都是真实发生的事。只不过呢,我并没有重伤昏迷成为植物人,或者说更加不幸,我瘫痪了。
被落石砸中的巴士严重变形,扭曲的座椅死死卡住我的两条腿,在等待救援的时间里,我曾无数次后悔自己做出的决定,甚至一度以为自己会这样死去,然后再也见不到莫海,我一生的光。
命运给我的是更残忍的现实,当我从病床上醒来的时候,我还在庆幸自己活了下来。我甚至设想了好多见到莫海之后要做的事情,要和他说的话,直到我终于觉得渴,准备坐起身来喝杯水的时候,我才意识到了不对劲。
我的双腿没有一点反应,应该说是我的整个下肢都没有感觉。
医生嘴里冒着专业名词,我当然一句都没听懂,却听懂了一个下肢瘫痪。你瞧,老天爷对我从来都是这样残忍的,只要不到一天的时间,他就能把我变成废人。
就在刚才,我还在幻想着和莫海的未来,有关于他的一切美好设想,然后这一切都被打破了。我是一个废人,一个只会拖累莫海的废人,一个注定不能合他心意的废人。
病房里不止我一个病人,但他们大多都有从各地赶来的亲人陪伴,吃着亲人带来的滋养补品,嘻嘻笑笑地聊着什么。我突然觉得特别没有意思,不是因为此时此刻没有人陪伴我,而是单纯的对这种看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