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玄收起了笑容,点了点头。
夏宗易这才算放心,又补了一句:“我一会儿去一趟郑家,这件事也不要和你娘说。”
“那要是娘或者阿兄问起怎么办?又或者是祖父问我,该如何作答?”秋玄一路小步,跟在夏宗易身后追问着:“难道要撒谎吗?”
“就说,我有事出门便可。”
“阿耶。”秋玄叫住了夏宗易,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夏宗易走到秋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不用担心阿耶,我自有分寸。”
“可祖父说了...”秋玄小声喃喃。
“放心。”夏宗易果断的对秋玄说,转身入了书房。
不久,夏宗易从书房出来之后,便直接与郑管家一同去了尚书府。
抵达郑府时,已过午时。
直对着街道而开的漆红色大门,悬山式的黑陶瓦屋顶,在一排白色宅墙的衬托下,十分引人注目。
郑管家上前敲门,便有阍人开门。进门是一方宽敞的外院,再在下人的引导下,顺着石板路穿过外院。
这一路上可见庭院中各种树木和养眼的花草,一角搭有藤架,还未抽芽的葡萄藤看上去有些单薄。架子上挂着鸟架,一只全身毛色艳丽的鸟儿高高在上;架子旁边还有一个大鱼缸,几尾金色的鲤鱼游得正欢。
经过回廊,终于来到外院中间的正堂。
那黑瓦红柱的正堂散发着淡淡的香气,砖砌的台基之上郑尚书双手而背,一席紫袍,腰间佩有金鱼袋。
郑尚书一副高官之像,仪表堂堂,天庭饱满,朗目高鼻,虽不是一介武夫却给人虎步生威的感觉。想来,郑家大郎便是得了此遗传,自然也成为了长安城中令人啧啧称赞的美男子。
夏宗易刚想上前作礼,却被郑尚书制止了。
“不必多礼了。”郑尚书抬手请夏宗易进入正堂,笑着说道:“夏卜师能赏脸来,已是吾之幸。”
夏宗易从未见过这样的郑尚书,以如此亲切的口气与自己说话,还是头一回。从前曾骂周卜令“貌似田舍汉”的那个郑尚书,如今嚣张之气消减了许多,竟看上去有些平易近人。
“郑尚书言重了。”
夏宗易不敢掉以轻心,还是作了礼才随着郑尚书步入了正堂里。
郑尚书将下人打发走之后,独自坐在一架巨大的紫檀屏风前。方才夏宗易在正堂外闻到的香气,便是这道屏风散发出来的。
“我也不拐弯抹角了。”郑尚书对夏宗易开口道:“想必夏卜师也听闻了坊间流传的关于我儿郑之恒的事情了。”
夏宗易点头,而后又尴尬的笑着说道:“不过是路过时听到过几句,不曾在意。”
“在意也罢,不在意也罢。”郑尚书说:“今日请夏卜师来,便是为了之恒之事。还请夏卜师出手相助,事后我有必重谢。”
夏宗易听到郑尚书这般郑重的说,便立刻起身说道:“某微才,如有可尽绵薄之力的地方,我一定倾力相助。”
郑尚书见夏宗易如此表态,终于叹了口气。起身走到夏宗易身边,拍了拍夏宗易的肩膀,示意其落座。随后,便将这段时间发生在郑府的事情,对夏宗易道了出来。
从郑尚书的表述中,夏宗易可以得知郑家大郎郑之恒,确实如坊间流传的一般,已经病入膏肓命在旦夕。但其中的缘由,却似雾里看花,令人捉摸不透。
而这一切,都要从几个月前的上元节说起。
玉漏银壶且莫催,铁关金锁彻明开。谁家见月能闲坐,何处闻灯不看来。
上元节的三日,可谓是长安城内最热闹的时候。
宵禁暂驰,街道上到处都是看灯赏月、闻乐起舞之人,无论是平日里乘着香车宝辇还是赤足而行者,都纷纷涌上街头,将整个长安城堵得满满当当的。
不仅如此,平日里已是人流熙熙朗朗的平康坊,在这三日里更是大设舞台,西域的胡姬、东瀛的艺伎,甚至是长安城里知名的都知,都在台上翩翩起舞。这样的架势,怎可引得王公贵族不趋之若鹜。
郑之恒也不例外。
正月十四这一日,他与崔国公家的二郎佑宁,以及卢侍郎家的大郎佩青一同去了平康坊。
要说这崔佑宁,可是长安城中有名的浪荡公子哥儿。这次约着两位好友去平康坊,便是冲着那彩凤阁的都知而去的。
三人刚踏入彩凤阁,便有人喊堂,并为他们开路。
穿过拥挤的人群,三人直接来到了二楼正对着舞台的一间宽敞的雅间。
假母鸨儿穿戴艳丽的亲自招呼三人,又是倒酒又是张罗菜肴。
“巧儿何时下来?”崔佑宁没有理会假母鸨儿的殷勤,只顾着一直盯着舞台上一位翩翩起舞的妙龄女子。
此女子肌若初雪,腰似细柳,一张巴掌大的小脸上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唇红齿白,面若三月桃花,神似浣纱西施。舞步轻盈如山涧之清泉,身形柔软如随风之幔帐,确实是不可多得的一位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