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浔墨镜架在鼻梁上,微微仰头靠着椅背:“不见。”
“哦,不见就不见吧。”贺屿说,“听说是个新来的,也不知道干不干的好。”
沈浔锐利的眉峰耸了耸:“不是说了不要新人吗?新人胆子小,临场翻译磕磕巴巴容易出状况。”
贺屿笑了:“得了吧,就您自己那意语水平,说出去也没人信你在意大利待了那么多年。要不然你怎么不自己上?”
沈浔照着他脑袋一拍,推了推墨镜:“要你说。”
他眼睛看累了,闭眼就睡,没听贺屿又在他耳边念叨什么。迷糊间,漏进脑子里一两句,是说翻译小哥好像叫时什么的。他在睡梦里皱了皱眉,想起一张少年的脸庞,被太阳照亮看不太清。
管他时什么,反正不可能是时隐。
前些年,他的视线总是无意识地在人群里游移,似乎咖啡店店员的侧颜很像时隐,街头艺术家的发型打扮也很像时隐,滑滑板掠过去的年轻人和时隐一样有一双漂亮的桃花眼……他时常冲过去把人一把拉住,转过来却发现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旁人即便只有一点时隐的影子,也会在擦肩而过的一瞬间把他那颗心揪住,让他心chao澎湃。
刚开始他怨恨时隐,可是后来却愈发想念。看谁都像时隐,看山看水也念着时隐,像打不破的魔咒,一直环绕着他。
可是那个人从来没有真真切切地出现过,没有音讯,甚至连名字也像风沙一样飘渺了。
车子驶过罗马的街道,在街边咖啡店与一个年轻男人擦肩而过。那人敛着眉目,低头仔细看一份资料。
时隐正在发愁,他一点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沈浔。资料上说他在圈内小有名气,作品风格独特,褒贬不一。他对自己展子的要求比较高,没个组的工作他都要过问一遍,一点差错不能出。
时隐从这字里行间,依稀感觉到沈浔的变化。他合上那份资料,听到远方教堂传来渺茫的钟声,街上人流嘈杂,穿行而过,无人停留。
这座城市一瞬间变得比以前更加陌生了。
沈浔每天光顾展馆布置的进度,关于作品样样密切关注,期间元裴提了好几次要与他接洽,他都以抽不出时间回绝。
他心烦意乱的,不知道是因为不高兴对方临时换新人,还是因为逃避那个新人的姓氏。
展子当天,有不少学者、爱好者和记者到场。
沈浔自从和时隐分手,似乎是一下卸掉了担子,一心扑在学习上。他本来就有天赋,这下没什么教他分心的,进步更是神速,年纪轻轻就已经小有名气。
沈浔在后场,随手打理着自己的头发。这些年他一直留着及肩的长发,稍微烫卷染棕了,拉到脑后扎起来,鬓边垂下几缕,黑色耳钉透过发丝的间隙闪着微光,时髦又个性。他又长高了一点,身段卓绝,西装笔挺。
贺屿一直评价他平时穿休闲装看着就像二十二、三岁的小年轻,西装一上身,人模狗样,亲妈都不认识。
楚倩这几年陪沈浔一起住在意大利,沈浔就拉着贺屿去她面前,问她还认不认识。
他准备好了,墨镜架在鼻梁上,慢腾腾地走出去。
门外人来人往,步履匆匆,做展前最后的准备工作。
劈面相逢一个戴口罩的工作人员,沈浔避了一下,习惯性说了句“借过”。
走出去几步,他又猛地顿住,回头追着那高挑背影看了看。
刚才那个人的眼睛狭长而灵动,很漂亮。
他心脏莫名地捶起鼓来,脑海里尽是那双一闪而过的眼睛和贺屿那天说的只言片语。
这次的翻译,叫时什么来着?
有一个答案即将脱口而出,他胸膛起伏,忍了又忍,这些年他见过太多相似的人,惊喜又失望了太多次,他已经不敢认了。
该不会这么巧吧……而且他简直没办法想象时隐成为翻译官的样子。
贺屿迎上来拍他的肩:“看什么?都等着你开始了,赶紧去吧大艺术家。”
“哦,没什么。”沈浔垂下眼睛,把手从裤兜里抽出来,理理衣服,转身上台去。
贺屿第一次当助理办展子,心里新鲜得不行,低头把流程表看了一遍又一遍。再一抬头,沈浔已经上台去了,他一看,急了:“诶,你墨镜没摘!”
沈浔早就走远了,这墨镜架鼻梁上一点儿感觉都没有,而他又好像还没回魂一样,自己也没反应过来。
聚光灯砰地点亮,照亮一排风格独特的雕塑,最后一束笔直落在他身上。那影子颀长,他微微扬着头,眼光向下从人群中拂掠而过,还是那副意气风发的样子。
上台时他的目光往翻译席飘过去,却没看到人。
果然新人一点也不靠谱。
那一片雕塑在他身旁两侧,巨大的石雕上刻的是波云诡谲的神话故事,巨龙盘绕,神魔鬼怪张牙舞爪,设计奇特,技法纯熟。
他今年才二十七岁,已经在他的世界里所向披靡,他是这些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