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落。”他把刚才被打断的三个字完整地说了出来,“……对不起。”
訾落缺少休息,这一觉睡得很沉,可他在睡梦之中都无法安心,皱着眉头手往旁边探,摸到了冰凉的被褥。
他猛地睁开双眼,外面天还未亮,身边空无一人。
他只睡了几个小时,没有出去找江遇,只是开了电脑打开界面,一直看着,就那样看着。他到现在都不知道江遇的分数,他没问,江遇没提。
床头柜上放着江遇的手机,他离开时什么都没带。或许訾落知道他去了哪儿,可他没有出去找他。
今天是填志愿的最后一天。
这一天打来的电话依旧很多,訾落统统没接。群里依旧活跃,因为他的分数全市最高,获得了S市理科状元。
下午高三的学生回了学校一趟,只是填表签字就没事了。胡孝平见了訾落后激动了好一阵,两眼冒着光,他一进教室瞬间被包围,訾落看向江遇的座位,那里没有人。
胡孝平还在夸他,直到没话讲了后才算慢慢平静下来。訾落开口问:“江遇有没有来?”
胡孝平一愣,这才想到他兴奋地忘记了这件事,一改刚才的笑脸,满脸的想不通:“他早来了,签了字就走了。我还想问你呢,他是怎么了?”
訾落攥紧了手指。
“他考了那么高的分数为什么报了个漳城的医科大?他在想什么呢,他这个分数线完全可以去A大啊,你没见他吗?这孩子,努力了三年结果还是留在了这,不是说医科大不好,他的分数完全可以……”
訾落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傍晚时,他在古桥公园找到了江遇。
他不知道在那坐了多久,也许从早晨到中午,从中午到现在的夕阳落下。察觉到身边有人走进,江遇没有转头,只是看着远方。
訾落站在他身旁。
江遇开口:“我不是亲生的,这件事应该只有我不知道。”
“我爸走之前,抓着我的手把这件事告诉了我。”他声音很轻,“我在想为什么他选择在临终前告诉我,我现在想明白了,他希望我能负起我该负的责任,养了我这么多年,我总要回报的。”
“只不过我的责任来得太快。”江遇笑了笑,“但是我别无选择。”
江遇转头去看他,语气轻快:“落落,我填了志愿,你呢?”
訾落没有对上他的目光,江遇又笑了下:“我知道,理科状元。”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小到几乎听不见:“……我知道,A大嘛。”
“真厉害。”江遇垂着脑袋,“我知道你一定能考得上。”
他的头越来越低,声音越来越小,他咬住了嘴唇不想让颤抖的哭腔溢出,他怕訾落察觉,用双手捂住了脸颊。可呼吸越来越重,喘息从指缝中溜出,伴着风,听得清清楚楚。
江遇不想让他看见,只是再也忍不住:“对不起。”
“对不起落落,对不起。”他哭得压抑,连话音都扭曲了,可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哪怕訾落不爱听,但他依旧欠他这句话,“对不起,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不知道,对不起,对不起……”
訾落一直站在他身边,他看着不远处随着风东倒西歪的草丛,听着江遇很小声很小声地哭。
他从没见过江遇这样哭。
他压住了喉咙间的酸楚,终于转了方向,蹲下来面朝江遇,轻轻把他的双手拿开。
而江遇死活不愿撒手,奈何力道不如訾落,手拿开时泪水已经shi了整张脸。
訾落看着他,什么话都没说。
怪吗?也是怪的,可是又能怎么办呢。江遇的努力他看在眼里,哪怕考进了年级前五还是觉得不够,每天学到半夜,早起一个小时听英语,长时间睡眠不足六个小时,看得他都心疼。
不是没有努力,而是努力了可以到达他们一直想要去的目的地,却被其他事情绊了脚步。这才是让他们都无可奈何的地方。
责任,担当,不管是否自愿,这世上没人能丢得掉。
他什么都没说,张开手臂抱住了江遇,听着他小声地啜泣,直接闭上了眼睛。
江遇死死抓住他:“我不能,跟你一起去A大了。”
“……江遇。”
他心痛的无以复加,却说着违心话,“没关系的。”
江遇两只手都抓紧了他,眼泪在阳光下发着光亮,他听见訾落说没关系。
从小到大訾落总会安慰他没关系,但这一次江遇知道,不可能真的没关系。
他们提前一年找兼职存钱,从高三写不完的试卷看不完的书里挤出时间去赚钱,为的是什么,只是为了付得起房租住进A市那个属于他们俩的小窝,为的就是离开这里一起去上大学,那么多日日夜夜,訾落陪着他努力,陪着他刷题,累了乏了在彼此怀里趴一会儿就会充满能量,为的就是A大,那间小屋。
可现在江遇只要一想到那间屋只有訾落一个人,他就心痛得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