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中间位置的那人,发型很奇怪,似乎是为了衬托眼睛而特意设计的。他坐在桌子的正中间,却不怎么吸引人。他目光无意义地盯着某处,可能是无聊大了,手指贴着面前盘子的银边儿来回滑动,只在李负代在他身边坐下时,眼睛朝旁边瞟了一瞬。
“该说巧吗。”叶朗开口,一贯的Yin沉口吻。
“不巧。”李负代把这当一个劣质玩笑,侧头看了叶朗一眼,便了然,“想什么呢,说来听听。”
叶朗并没答话,中途有人凑近看他的眼睛,瞧动物似得,他也没反应。之后两人沉默着坐了良久,周围人来人往嬉笑客套,只他俩置身事外般得平静。等长桌几乎坐满,叶朗才起身,沉声落下一个来,先朝会场中央搭建的舞台侧边走去。
偌大的盛会中,没人注意这两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少年,人们沉浸在愚弄至高权力的快感中,纸醉迷金下,畸形的愉悦情绪熏染着他们,反倒使其暂时放松了警惕。
停在舞台侧边,叶朗抬脚拨了拨地,脚下便显露出一个漆黑的洞。它穿透铺设的羊毛地毯,也穿透地毯下的水泥地,直通地下,直径不过两厘米,他极小心,没被人发现。
“只要一点星火。”叶朗沉沉开口,甚至有些倦怠模样,他极少用双瞳正视别人,此时却明白地看着李负代,“一个烟头也好,掉进去,谁都逃不掉。”
李负代不知道叶朗想制造什么,但他了解叶朗,叶朗会出现在这里,还是以藏品的身份,那他一定有十足的把握。想必叶贺死后他消失那么久,为得就是今天,不管理由为何,他们想要的结果是一致的。
“所有人吗。”李负代偏头,又有人进了会场。
来人是一个上了年纪的男人,鬓发已白,牵着一位白化病女孩。
女孩儿一头珍珠色的长卷发,穿着丝绒的红裙子,她苍白又明艳,美得异常也脆弱,仿佛被烈焰包围的一块冰晶,破碎或消逝,都只在一瞬间。她的持有者牵着她的手带她去了角落的一把椅子,在她的手上垫了一条暗色格子的手帕,手帕上放了几块饼干,然后在她耳边嘱咐几句,便进到人群中,流连社交。
女孩儿静静坐在那里,像一个没有命令便不会擅自行动的机器人,她小口小口地咬饼干,目光放在自己的鞋尖儿,那上面有漂亮的钻石,和她很配。她的一切都美得像仙子,显然她的收藏家是在细心对待她的,可即使这样,她Jing致裙子的袖口,还是别着那枚象征藏品的徽章。没有区别,无需尊严。
叶朗顺着李负代的目光看去,“难不成你想说,他们无辜。”
李负代开始思考。
“在这里的,没有一人是无辜的,你我也不是。”叶朗审视着李负代,“你可以阻止我,也可以做一个圣人。而且前者更简单。”
李负代垂眼,他不会阻止,当然也不是圣人,只是,“我动作一定比你快,也比你Jing准。”
“所以,我们是同盟。”说着叶朗难得笑了一声,想来是觉得可笑,他和李负代认识这么多年,从不是朋友,末了末了,却还同一战线。接着他抬手看了看表,“三点,人该都到齐了。”他抬起头,眸中的情绪有些不明,“或许你该感谢叶贺,他把你藏得很好,没人知道,他们身边,站着一个杀器。”
李负代轻笑,叹一口包含诸多情绪的气,嘲讽居多,“是该谢。”
“不管怎样,还是我来。”叶朗说,“你还可以好好生活。”
闻言李负代皱眉。他蛰伏莫家快要一年,理由很简单,他不要温烈丘再受到伤害,然后要一个公道,这本就是孤注一掷,什么后果他都会接受。
在他想着该怎么聚集众人给他一个方便时,会场内却忽然寂静下来,有意无意的,人们的目光都转向门口。
在众人的注视下,一个高瘦的身影推着一部轮椅入场,他和轮椅上的女人都带着半截面具。女人身着华服,气质不凡,进入会场,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李负代听到有人低声惊叹,才知道,这个女人就是骆。但此时,他根本无暇顾及,他的所有目光,都被推着女人的高瘦身影牵制。那人瘦了好多,但举止气息,牵动着他每一寸思念,他极力想收回目光,一时却怎么都挪不开。
收藏家的圈子成立至今,骆从未参加,更不说像今日这样露面。她的出现,一时将晚宴的气氛推向高chao。她持着一杯酒,被推着浏览过会场,和从未蒙面的友人们碰杯交谈,一切看着都和睦有序。寒嘘过后,她被推着停在长桌的中间位置,似乎有话要和大家说。
场内都安静下来。
过于肃静的气氛下,李负代直觉不对,在他眼中,女人的命线已经断了。他笃定有什么要发生,不动声色地向温烈丘靠近。同一时间,叶朗找到了空隙,正准备动手,但两人都还没动作,冷厉的枪声就先响起。
人群中不知是谁开了枪,正中骆的胸口。血迅速染了华服,未能挣扎,人就没了呼吸。
一切发生的太快,人群中有了小范围的sao动,却不是恐慌,像极了被提前告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