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这下他常需探望的俩人凑到一块儿了,他可以少跑一趟了。
后殿完全是依照前殿的样子布置的,李唐日常待的西次间跟万贵妃的西次间连装潢摆设都相差无几。汪直还是头一回进来看,一看就觉得:万贵妃一定是生怕别人(尤其是他)认为她慢待李唐,所以极尽所能要把李唐的住处装扮得跟她的一模一样。
这屋子简直就她房间的复刻,除了家具样式、炕褥和门帘用的绸缎料子一模一样之外,竟然连炕屏、壁瓶、熏炉、挂灯等等好多摆件都是一样的,其余个别不一样的,想必都是她实在找不着同样的,就找个类似的代替一下。看见不同的摆件,也会让人一眼就看出来:哦,这个是代替那什么东西而放的。
而且连摆放状态竟然也都是一样的,汪直记得前殿一只高脚方几上的四耳翡翠熏炉的四只耳朵常年都以与墙面四十五度角的样子放着,在这儿换了一只大小相近、形状相同的白玉熏炉,摆放角度与那一个分毫不差。
汪直都有了一步迈进前殿西次间的错觉,原来都没发觉,万娘娘是个强迫症!
话说,有些东西拿给李唐用,难道不算逾矩吗……
李唐还没正式册封,定下的位份为嫔,汪直进来依着规矩先给万贵妃行礼,然后也向她行了礼。
这还是李唐头一次受他的礼,原先对张敏的礼都受惯了,一见汪直竟来下跪,李唐顿时如坐针毡,连忙从南炕上起身将他拉了起来。
万贵妃笑着劝道:“这些过场还是免不了要走一走的,你也及早学会受着吧。”
李唐坐回来笑道:“您说的是,我该学的还多着呢。”
看见她们两人对坐笑着交谈,汪直总有种恍惚不真实的感觉,毕竟历史上没谁记录过这两个女人曾经这么和谐相处过,他之前也不曾想象过她俩会有机会交朋友。
万贵妃遣了外人出去,也让汪直在小杌子上落座,三人一处自在闲谈。说完了几句相互问候的过场话,汪直挺郑重地说道:“我有几句心里话想对你们两位说。”
万贵妃与李唐互相看了眼,又都一起将目光转回到他,洗耳静听。
汪直道:“如今我在宫里真正信得过的人只有三个,你们两位就是其中之二,第三个是李质……”
李唐忍不住含笑插口道:“你连师父都信不过?”
汪直一本正经地摇头道:“师父是好人,但他不是随时听得进我的话,所以对着他,我也不敢随心所欲地说真心话。你们两位都是我最最信得过的人,我希望你们也能拿对方都当最最信得过的人,将来相互提携,彼此间谁都别去心怀芥蒂。在后宫里想找个信得过的人可太难了。你们两位,都是对方做心腹人的绝佳选择。”
万贵妃与李唐听后又互相看了看,李唐问:“他平时也这么跟您说话?”
万贵妃笑道:“我正想问你呢,他平日是不是这么跟你说话。”
李唐也笑了:“差不太多,不过这算是最怪的一次。”
万贵妃更是笑出声来:“我原就总觉得这孩子怪里怪气的,时不时便要说些怪话,尤其我越宠着他他就越怪。”
李唐笑道:“可不是吗?换个人谁会这么说话?”
汪直呆呆看着她俩,一时无言以对。
好吧,我是个外人!
他当然并不是外人,李唐与万贵妃才刚结识,总要有个磨合期。平日万贵妃常来后殿找李唐闲聊,也有时会差人请她去前殿闲坐。万贵妃独居昭德宫多年,从没跟哪个嫔妃亲近,没有过密友,其实挺想找个信得过的闺蜜好好作伴,只是一时还闹不清李唐是也自愿亲近她,还是只为面上交情,实则更想自己呆着。
李唐当然也很想亲近万贵妃,但也同样不清楚贵妃娘娘待她热情是却于情面还是真心实意。两人都保持着客气的疏离,一时半会还走近不到一处去。
这样时候汪直就好发挥作用了。没有万贵妃在时,李唐就向他吐槽贵妃娘娘太过客气了,好东西总成箱成箱地搬给她,弄得她好惶恐。
没有李唐在时,万贵妃又来问他,李唐是不是有什么心里不满又不敢说,看她好像总有点不大高兴还欲言又止的。汪直就给她解释:李唐是穷日子过惯了,突然收了您给的那么多好处,她心慌。
万贵妃笑说这算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你去叫她怎么自在就怎么过吧,我送过去的东西有她不喜欢用的,尽管收进库房里便是。
她一发话,次日再去后殿一看,李唐几乎把所有非功能性摆件全都收走了,屋里一下子素净到了极致。
看见万贵妃一进屋脸色就变了,李唐满心惴惴,再看见汪直就拉着他问:娘娘看她送来的好东西我都不用是不是生气了呀?你快去替我问问,记得措辞委婉着些啊!
汪直见了万贵妃,万贵妃又拉着他问:是不是我送给李唐那些东西都入不了她的眼啊?唉,她是读过书的人,想必是看那些金的玉的太俗气了吧?
汪直解释:我不是跟您说了吗?她是穷惯了,用不惯那些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