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忍俊不禁,迅速抽走,挂在墙上,然后得理不饶人地斥:“你真还把它带来了!”
门后,苏敏官沉默不答,好像觉得这个问题太无聊。
半天才说:“穿上。”
声音不觉带了些热气。
林玉婵小心跨出木桶,擦干身体,又为难。
“其实……”
苏敏官隔着那薄薄的门板,听着里头姑娘慢吞吞出浴的声音,忍耐力一遍遍受到挑战。
“快点!”
林玉婵不敢扭捏耽误时间,羞答答地说:“其实……”
她红着脸想,怕什么呀,她一个二十一世纪潇洒美少女,总不能被古人往回带。
有些实践的东西她不敢,但嘴上说说,还用避讳呀?
所以就直说,理直气壮道:“其实这件衣裳小了。穿上的话……嘻嘻,有点不雅。”
苏敏官:“……”
难怪她当初把这衣裳送人的时候那么爽快。
还“衣裳小了”。哪里小,她又不是三岁小孩,哪有衣裳过一年就穿不得的道理。
他愈发焦躁,一横心,回头翻箱倒柜,翻出件自己的中衣,顺门缝塞进去。
“穿这个!”
林玉婵捧着那中衣哭笑不得。
“太大了……”
他下最后通牒,“我数三下,选一件!”
这姑娘眼下未着寸缕,隔门跟他一问一答,距离三尺半,她怎么做到思维清晰淡定自如的?!
林玉婵生怕他真发火,只能迅速做出选择,裹上苏敏官的中衣,衣襟几乎绕到后背去,然后将袖口卷几层,露出双手腕,再用力扎紧腰带。
毕竟天冷,穿多点没错。
然后收起脏衣,低着头推开门。
面前横着个高大Yin沉的身躯。
她讪讪笑道:“好啦。”
苏敏官不说话,定定地看着她,眼中有暗光,好像一尊鲜活雕塑,又好像暴雨来临前,那蕴藏无数天雷地火的滚滚乌云。
林玉婵悄悄低头看,裹得挺严实啊。
领口空荡荡的,但也不低。底下只露一双小腿,光脚。他又不是没见过。
她忐忑向旁边绕一步。
他喉头一滚,也跨一步挡住,刚硬蛮横,如同要拿人的巡捕。
林玉婵小声说:“我……我入水之前擦了一遍,身上没有脏东西。桶里水应该干净的,而且还热着……唔……”
眼前一暗。苏敏官一把紧抱住她,胸口闷回了那莫名其妙的絮叨。
少女的头发半干,被她拢顺,驯服地贴在脑后脖颈,滑溜溜的手感。穿着他的衣服,隔一层薄棉布,肌肤柔软得像豆腐,往外散发着shi热气,仿佛轻轻一吻就会化掉。她不知道这副模样有多诱人,还敢让他等那么久,想象那么久……
苏敏官收紧双臂,用力感受一下那绵软的身体,然后猛地将她放开,耳根燥红,逃进盥洗室,砰的关上门,咔哒上闩。
林玉婵愣愣地站了一会儿,摸摸脸蛋。
紧接着又是咔哒一声,门闩打开,一团白睡裙丢了出来。
“自己的东西不拿好。”
声音已然忍无可忍。
再咔哒锁上。
她捧着小睡裙,偷偷一笑。
她也不是圣光普照的大好人。尤其是每次性命攸关的冒险之后,体内都升起胡作非为的冲动,特别想化身小作Jing,在那规矩繁多的大清铁笼子里尽情撒欢。
拿捏着分寸,逗他。看男人热血上头又拿她无可奈何的模样。
当然事后也懊悔。明知这是在危险的边缘反复横跳。
但也真刺激。
她飞快整理自己,爬到小窄床上,待要熄灯,又想苏敏官一会儿出来不能摸黑,灯给他留着。
于是将小煤油灯挂在对面墙上,上床盖被,面朝里。
…………
一晚上的紧张危险,在湍急的长江里滚了一圈,现在身体恢复了,神经还绷紧着。床上换了好几个姿势,竟无法入睡。
迷糊听到盥洗室门开,窸窸窣窣的声音响了一阵。苏敏官将盥洗室收拾好,站着往她的方向望了一会儿,熄了灯,放在床头桌上,然后开门走人。
可过不多久,门又被推开。他的脚步声直接到床边,轻轻坐在她身侧。
林玉婵屏住呼吸,全身汗毛微竖,不敢动弹。假装睡熟。
苏敏官也有意压着气息,不扰她,也没动。
好在一场热水澡下来,喷嚏是止住了,他的气息很是均匀。
墙上的挂钟均匀走秒,声音也突然变得清晰可闻。
轮船缆绳拴在码头上,粗糙如铁的浸油麻绳,和硬如石块的木桩相互摩擦,发出吱呀吱呀的枯燥响声。那声音顺着缆绳,沿着船壳,一路固体传声,分毫无损地传到林玉婵所在的床板上,钻入她的耳朵,让她愈发清醒。
夜晚的长江风浪大,寻常小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