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有本事啊?”苏敏官Yin沉沉喝道,“算计小姑娘?”
他懒得轻手轻脚拿捏度,剃须刀重重推进颈rou,拉出一道小小血印。
洪春魁在眩晕中挣扎,张开眼,眼眶裂出了血,脖颈刺痛。
他愤怒得满面肌rou都扭曲,大叫一声:“你发誓了——”
砰!又是一记当头重拳。苏敏官余光一瞟,林玉婵适时偏头,有意不看他暴戾的样子。
“敝人先祖睡不安生,今晚会如约找你来聊天的。”苏敏官冷冷道,“你是太平军的人?”
洪春魁满头乱发,前半边脑壳百草丰茂,是个标准的“长毛”。林玉婵刚进洞口就被他一把薅住,没能见到他的真容。苏敏官一看见这模样,马上就反应过来此人身份。
洪春魁被他叫破,并不慌乱,反而脖子一梗,哑声骂道:“老子正是!送我见官领赏去好了!jian商!官妖!清妖走狗!……”
苏敏官微微冷笑,等他骂完,才轻声问:“从江宁逃出来的?”
洪春魁脸色一变,骂声戛然而止。
“江宁围城多时,里面想必很不好过吧?”苏敏官冷静地盯着洪春魁的双眼,轻声猜测,“有人想守,有人想逃。你不愿守,寻到小路逃出封锁圈,一路潜来镇江埋伏,想劫我的轮船,给你的手下们拼一条活路。”
洪春魁铁青着脸,因着方才那几下当头重拳,瞳孔依旧有点失焦,手脚无力动弹,喉咙里发出浅浅的呻`yin声。
“洋人的船不敢劫,况且就算抢到了也是语言不通。所以选中了我,苏某深感荣幸。”苏敏官眸子里寒光四射,嘴角挂着辛辣的嘲讽,“你料想我已经疏通了湘军的关节,通过江宁时会比较顺利。至于船上原来那几百乘客,不如放归乡野,任其自生自灭——不,若你真的控制了我的船,大概会把他们全部灭口沉江底,反正都是清妖走狗……至于相助叛匪的义兴船行,事后被官府如何清算,也不在你的考虑范围之内。”
洪春魁面露冷笑,默认了苏敏官的猜测。
他跟着太平天国打了这么多年仗,战场上从来都是弱rou强食、你死我活,有那讲道理的工夫,人早被射成筛子了。
苏敏官的声音好似冰封之水,平静下面蕴含快要爆发的力量,“洪春魁,广东人,洪秀全同族,天国干将,封瑛王,人称三千岁。瑛王殿下……”
洪春魁脸色突变,无谓地挣扎两下。他于语言方面极有天分,镇江当地口音说得纯熟,却不料这人将他老底揭了个遍!
苏敏官深深看他一眼,“瑛王殿下,其实你今日若是以正常的方式找到我,大家好声好气的商量,看在久闻大名的份上,我或许会帮你一把。我的船上确实还有一些船工空位……”
洪春魁听到他最后语气似有松动,又骤然眼露希望之光。
“你、你是……”
“可惜你上来就选择了最下三滥的法子,用一个体弱的姑娘逼我就范。或许你们在江宁城里孤守太久,自诩上帝天兵,而忘记了城外的那些妖魔鬼怪,其实是跟你们一样的男女众生。忘了他们其实也会讲道理,也会有恻隐之心,也会有反叛的勇气。”
苏敏官站起身,嘴角挑起一个残忍的弧度。
“所以,抱歉。我有力无心,不想帮忙。你们并不是什么天命之子,起事失败,身败名裂的人太多了,你们要输得起。”
他本就没什么宽阔如海的心胸。Yin沉的大海里风高浪急,驾好自己这艘小船已经不容易,还管别人。
况且,要不是洪春魁饥饿狼狈,能让他一拳制服,他的小姑娘不知要多遭多少罪。
苏敏官收起刀片,从容走开,挽住林玉婵的手。
“阿妹,回吧。”
话语毋庸置疑,然而几个字吐出来,还是忍不住低头,看了看她的脸色。
她有意低头,默默跟他走出两步。
洪春魁依然被捆着双手,突然挣扎起身,站起来,身子晃两晃,又扑通倒下,用力朝苏敏官喊:“义士留步!”
苏敏官微微冷笑,并不理他。
“方才冒犯两位,我洪春魁一人做事一人当,不狡辩!但……但跟着我要逃走的那几百人,并非全是天兵,也有老幼妇女,都是可怜人,求你搭救!若你真能救得,洪某人向天父起誓,自己抹脖子谢罪!”
苏敏官止住脚步。
“还挺讲义气。真是感人。”他轻轻转向林玉婵,神色有点疲惫,“阿妹?”
林玉婵脑子里乱乱的,环顾河滩,除了远处两头翘首期盼的小毛驴,并无他人。
半晌,她低声开口。
“我……这人弄得我脖子痛,但你揍得他更狠,也算抵消。所以我现在不恨他。你可以把方才的下三滥忘掉,就当做是……他是以正常方式找来求你的。”
她抬头,极轻的声音补充:“露娜是你的船。你自己评估风险。”
苏敏官点点头。林玉婵已经表态,让他不要把情绪带到判断里去。
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