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屏风,他看不到陶北的表情,但他可以想象,这件事对陶北来说一定不是个好消息……
屋内一阵静谧,陶北似乎没有任何反应,倒是梳头的声音停下了。
陈钰忐忑不安,疑心陶北是不是没听见他说的话,正在考虑要不要再说一遍。忽然“砰”的一声巨响,木制屏风被人狠狠扫到了墙上!
陈钰吓了一跳,一屁股跌坐在地。仍披头散发的陶北扑上来,一把揪住他的衣襟:“你说什么??东城门外发现了什么人??”
陈钰被陶北那吃人般的表情吓得舌头打结,磕磕巴巴道:“是上、上官贤……”
“你确定???”
“下、下官确、确定……”
“你亲眼认过了???”
“是、是……”
由于守城卫兵职位太低,没资格直接觐见陶北,只能将事情层层上报。二刻钟前,事情报到陈钰的耳中,着实把陈钰也给吓了一大跳!
上官贤不是早就已经投降蜀军了吗?怎么可能忽然回到邺都来!!
由于此事兹事体大,陈钰生怕有误,不敢直接上报陶北,于是赶紧自己先往东城门跑了一趟。他跑到城门外一看,卫兵们还真没谎报,真是上官贤回来了!他吓得六神无主,这才赶紧跑大将军府来禀报了。
陶北倒抽一口冷气,身体不住颤抖。他似乎仍不相信陈钰的话,站起身就要往外冲,要亲眼去城门口看一看。陈钰忙爬起来跌跌撞撞往外跟。
然而跑了没两步,陶北又猛地停下,陈钰差点撞到他的背上。
陶北肩膀仍在哆嗦,却已恢复了些许理智。他质问道:“上官贤现在人在何处?”
陈钰磕磕巴巴道:“还、还在东城门外……下官不敢贸然处置……”
这上官贤的党羽虽然已经被陶北以逆党之名处置了,可上官贤毕竟曾位高权重,深受陶北的器重。他余威犹在,陈钰不敢硬拿他,慌乱之下,竟然把他继续扔在城门外,自己跑来求见陶北。
陶北厉声问道:“有多少人知道他回来的事了?!”
这一问,问得陈钰心里咯噔一下。
他今天凌晨睡得正迷糊,忽然被人叫起来,告知了这么一个惊人的消息,他满脑子浆糊,赶紧往外跑,跑到城门口亲眼看到上官贤,更是吓傻了,生怕自己处置不当,没敢做任何决定。现在陶北这样一问,他心道不好,嘴唇动了动,竟不敢回答。
陶北急了,呵斥道:“我问你话呢!此事有几人知道?可曾声张?!”
陈钰心知躲是躲不过去的,只能硬着头皮老老实实道:“大将军,今晨属下赶到城门口的时候,消息就已经传开了。守城的士兵都在议论……”
陶北呼吸一窒,咬牙切齿地继续问道:“那百姓呢?可有百姓知情?!”
陈钰吞了口唾沫,颤声道:“应、应该有……”何止是应该?早上他出去的时候,宵禁令已经解除了,已经有老百姓围到城门口看热闹了!
陶北几欲昏厥,狠狠一巴掌照着他的脑袋呼过去:“蠢货!!”
他征战沙场多年,气力过人,一掌就将陈钰扇倒在地。陈钰两眼发花,两耳嗡嗡,却捂着脸连大气都不敢喘。
陶北的脸色已经全黑了。
上官贤怎么会回来?到底是他已经投降了朱瑙,被朱瑙派回来当细作?还是他根本没有投降,朱瑙无故把他放回来?又或者是他自己找到机会逃回来的?——这些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当初他满以为上官贤被擒后就算不投降,也只能落到一个被蜀军杀害的下场。他万万没想到,人还能回来!他根本连想都没有想过这种可能性!!如今上官贤的党羽已经被他全部翦除了,连上官贤的家人也被他杀了,上官贤自己单枪匹马地跑回来,回来干什么?!让他怎么收场?!
不管到底降没降,忠不忠,事情已经做下了,陶北绝不可能再为上官贤恢复声名。为了保住自己的位置也好,为了保持朝政的稳定也好,陶北骑虎难下,根本没有回头路!
如果此事尚未声张开,他无论是暗中把人抓起来,还是直接把人杀了埋了,都还有慢慢考虑的余地。可一旦传开,他就必须给悠悠之口一个交代了。
陶北气得恨不能直接一刀砍了陈珏这个蠢货,手都按在刀柄上了,又硬生生停下——他现在还需要人善后,这事只能秋后算账。
“马上出兵去把他抓起来,就说抓住了蜀军派来的细作,将他投入大牢!”陶北一字一顿地下令。
“抓、抓起来吗?”陈珏仍在耳鸣,不确定地问了一句。
被陶北喷火的眼神一瞪,陈珏顿时屁都不敢放一个,迭声道:“是、是!下官这就去!”
他不敢再待在陶北面前讨嫌,连滚带爬地跑了。
陈珏离去后,陶北只觉全身的力气被抽干。忽然一阵天旋地转。他昏昏沉沉地往下坠,耳边隐约听见有人惊呼,眼前却一阵发黑,什么也看不见。
“大将军!”“陶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