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鸣蝉歇下,夏虫‘嗞嗞——’,隐匿在廊下的花坛草木之处,热闹私语。
东暖阁灯火通明,伺候的小太监们都被轰了出来,彭总管愁眉不展,在门外踱步。
一盏灯影明灭,两个小宫女提了八宝琉璃宫灯,从角门出来,袅袅婷婷,顺着风,药香味迎面扑来。
身后一丁香色美人,莲步轻移,缓缓而细行,被众人簇拥着其中。
来到近前,彭嘉福上前行礼,手里的佛尘乱颤,焦急道:“活菩萨啊!您可算来了,打从您那儿出来,殿下就不理人了。晚膳也不让宣,自个儿一个人呆在里面,要把人折煞喽!”
映着灯影,一张娇俏面容略显苍白,因背上覆着药,纱衫贴上,说不出的难受。
女子蹙眉,低低的声音道:“殿下没用晚膳?”
“可不是呢!奉仪您行善,进去跟主子面前认个错,服个软,也……”彭嘉福顿足垂手,碎碎抱怨。
清荷打断他,道:“让膳房送清粥来,配几碟小菜,也别做油腻热的,晚上不易消食。”
她撩开珠帘,抬脚,被灯光笼罩。
不言不语,径自走至厅内,没两步,男人冷冰冰的呵斥:“滚出去!”头也不抬,顺势把手里的折子朝她摔去。
柳绿的奏安折子从她裙边擦过,带起一股子冷风。
清荷敛眸,也不害怕,徐徐两步,走到他跟前,轻飘飘道:“奴婢今儿也跟殿下有难同当了。”
她手指撑在桌案上,柔荑在灯下白皙温顺,弓着背,微蹙眉额。
缓了一下,才继续道:“殿下受了伤,奴婢也旧伤复作。殿下心情不悦,奴婢也到现在食不下咽。殿下……”
男人突然抬头,伸手在她唇上轻捻,凑在鼻下嗅,音调低沉道:“西北风还是有桃子味的?”
清荷脸上臊的通红,装不下去,握着拳头转身要走。
秦桓泽蔑笑道:“怎么?不是来哄孤,单是拿谎话骗的?”
后背的伤势发疼,她错着身子,不着痕迹的朝窗前挪了两步。
才转了过来,驻足反驳:“奴婢骗您什么了?”
“吃了孤份例内的贡桃,还装作饿肚子。”
“才不是!”清荷梗着脖子否认,话出口,慌乱中也没想起怎么圆谎,脑子一热,厚着脸皮道,“奴婢没吃饱!”
言罢,就听外面脚步声起,彭嘉福领人,捧来清粥小菜,另备有瓜果梨桃,拿冰水镇着,用五彩高足盘承装。
布菜完毕,太子爷眉眼开笑,主子高兴,伺候的奴才心里也高兴。
唯一怨愤满腔的某人,坐在食几的旁侧,秦桓泽替她盛了高高的饭菜,贴心催促:“不是没吃饱么?快些吃啊,孤看着你,吃饱了才准走。”
清荷哆哆嗦嗦的拿起筷子,还没开动,就不由的打了个饱嗝。
——欲哭无泪,她心下无限悔恨,自己晚膳后不该贪嘴,多吃那两个桃子!
待从东暖阁放行回去的时候,清荷已经走不动道,腹中饱胀,在里面吹了冷风,药膏凝珠,后背的衣服黏糊糊的贴在一起。
锦绣搀扶她,在花园亭子外的小路上,走到月儿高高挂,才蹒跚回屋。
翌日,一大清早,值所廊下,宫人们有条不紊的挑着竹竿,将宫灯收起。
头首的隔间门口,已经有小太监伺候了。
苏景山一向早到,头一次遇见顶头上司也在,笑呵呵的揣着一把手握西施壶,来奉承请安。
秦桓泽瞧他发笑,往来多年,抛却公事,也算是旧年私交。
三两句话,就聊到了当初钟家盛宠哪会儿,钟雷和苏景山一路共事,酒席宴前,借着醉意,定了儿女亲家的旧闻。
苏尚书老狐狸一样的人,提到这茬,眼珠子一滴溜,就悟了事情的缘由。
他清了清嗓子,爽快认下:“当初犬子苏宏是和钟家那丫头定了亲的,殿下您也知道,钟家书香门第,教养出来的女儿,哪家不愿真心求娶呢?”
他这话不假,那时钟雷东宫少师,文坛昴宿,能做他家贵婿,多少人踩破门槛儿都求之不得。
更何况,钟家女儿好颜色,才貌双绝,不知多少夫人都惦记过。
秦桓泽面色平静,不急不慢的吃着茶,默认他说下去。
苏景山把西施壶拿在手里一摊,颇显无奈:“后来犬子武举得中,去了滇西博功名,钟先生的脾气您也是知道的,苏宏走的第二天就退了婚书,说南诏郡山长路远,舍不得独女远嫁。”
钟雷疼女儿的名声,和他在文学的造诣一样闻名。
退婚这事,还真是他能做的出来的。
秦桓泽脸色稍缓,言道:“先生是这般脾气。”
苏景山偷觑他脸上颜色,不喜不怒的瞧不出方向,又抱怨道:“也是丢人打脸的事情,钟先生给了面子没有大肆宣扬,原本臣是想着,等选了日子,把此事公之于众,结果还没等说,钟家就出了那种事情。”
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