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霭霭,已是五更之时,我穿梭于路灯投下的昏暗光亮中,看着我身体中的浮游的尘埃在光芒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兴许是阑珊灯光迷乱了眼,我察觉到前方竟有一团不成形的人影,忽明忽现的晃动着。我眨动着眼睑,试图看清那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却不料它不请自来,闪到我身前,把我嚇得直直后退一步。
“你看得到我?”他略有些慵懒沙哑的壮年音让我得以想象出他分不清轮廓的脸庞在生前究竟是怎样的一幅面孔,大概以宅男来评价,是最恰当不过了。
不等我回答,他又自言自语道:“难道我还没死吗?还是你死了?或者说你能够通灵?”一连串的单口相声,使我不得怀疑他是否在死亡时伤了脑子。
“你看不见吗?我的身体已经开始透明了。”我无奈地叹息道。
“这么说,你死了?”即使他的脸庞趋于模糊,我仍能感受到他心头的光亮渐渐黯淡。“本来想托你带个信,看来是不成了。”
我一时无言,气氛愈加尴尬。但我不会离去,在这个世界能找个伴,这是我死后的一大妄想。
“你是怎么死的?你的脸和身体...”我找了个最适宜的话题,也问出了我最想了解的问题。
“我是化工厂的,”他顿了顿,“我们工厂的管道出现了问题,装运输浓硫酸的管道断裂了...在我刚好路过的时候。”
我“噢”了声,因为我实在是想不出什么词藻来表示我的同情。这种死法太怪异残酷了,光是他的几句只言片语,我就已经联想到一团被化学试剂灼烧为一个黑黢黢的焦块,在疼痛的驱使下四处乱撞。
他倾诉完后,泄气地长叹一声,用他和脸部混为一体的眼睛看着我,“马上就要到天明了,这是我的第七天,也是最后一天。我一直在外边徘徊,最后一天,我想回家看看...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想你活着吗?我太想让你帮我托信了...”他的语调开始哽咽起来,“今天本该是我的婚礼...我不敢回去”
“回去吧,”我道,“我陪你去。不然你在死的那瞬,都会心含悔恨。”
他沉默了一阵子,缓缓地道:“没想到我到死,都要欠别人一个人情...”
...
他的家离这儿并不远,但我们一句一句搭着话,到那里时,天际线也泛起了白光。
我把我与陌的故事讲述给他听,他缄默了几秒,评价道:
“你们爱得太辛苦了。”
或许真像他说的那样,我们确实很辛苦。我对待这段感情是比小心翼翼更小心翼翼,它太脆弱了,以致我不敢轻易去触碰,生怕将它弄得粉碎。
我们牵手,拥抱,亲吻,我们在夜深人静之时翻云覆雨。可当我在朦胧月色下喘息着呢喃道出我爱你时,他却回到:
“你不该爱我。”
对往事的回忆在我们到达灵棚时戛然而止,被我称为焦块的男人以颤抖的声音低语道:“我居然回来了..我回来了...”
他环顾着自己的灵堂,视线最终落在了灵堂上的黑白照片,跟我的猜想不差多少——一个胡子茬啦的青壮年,对着镜头面无表情。
“她来了!”我随他所指的地方看去,那是个披头散发的女子,样貌平平,眼睛红肿得异样地凸起,漫不经心地摩挲着肩头的黑纱。
焦块一时语塞,他走到女子的面前,佯装捧着她的脸道:“你瘦了好多。”
没人回应他。
我察觉他的身体从下体开始一点点消失,但他仍保持着这个动作。
直至最后,什么也不剩了。
第4章 第四日
不知为什么,我在目睹着焦块在这个世界永远消失的同时,竟心生恐惧。不论是人的灵魂还是rou体,在自然与玄幻之间,都太弱小了。我开始犹豫,我是否也应该回去看看?即便这一趟会为我带来我不愿触及的一面,可它应许能消去我的不悦。
但在此之前我得去做一件聊无意义的事。
在进入灵棚之前,我便注意到了那副巨大的涂鸦墙。它傍在灵棚的一侧,墙体上满是刻痕、文字、涂鸦与斑斓色彩。
通常我不会为这种东西驻足,但那一排快从墙上迸发出的立体粉红大字太过于引人注目了。
——爱是什么?
这一方的墙面被各式各样的回答充填的满满当当,有娟秀的字体刻下的“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有潦草字迹写下的“爱是责任”,甚至有似小学生的歪扭字体,涂上了爱人的名字。
这个问题,陌曾向我询问过,他听闻我发自肺腑喊出的三个字后,蹙着眉问我——“len,你知道什么是爱吗?”
他见我一时呆滞,轻言细语自答到:“爱有很多种,不仅至于恋人,朋友之间是爱,亲人之间是爱,即使是陌生人之间也会存在爱。你知道你的爱是哪种吗?我不希望你把你的感情混淆了,那样只会让我们之间以悲剧收场。”
“我知道,我知道的。你所说的爱,那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