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不知真假,臣妾也是担心陛下,”齐妃道,“从前陛下将他收到身边时,臣妾便夜夜担心。王氏一族被族灭,虽说是死有余辜,但十六他毕竟是王氏遗孤,怎么可能心里不怨呢?”
陆朝不答,又打开了一本奏章。
齐妃轻轻叹了口气,不轻不重道:“还好陛下无事,要不然臣妾也不知怎么办才好。”
他顿了顿,又道:“兹事体大,陛下打算怎么处置他?”
“爱妃想寡人怎么处置他?”陆朝抬眼,轻飘飘地对上了齐妃的视线。
“这……”齐妃先是淡淡一笑,而后又沉yin片刻,这才斟词酌句地开口道,“十六虽得皇上宠爱,但行刺一事毕竟不是小事,若处置不当,恐怕会落人口舌,让人误会陛下对他太过偏宠……”
陆朝嘴角微噙一抹冷笑,深紫色的瞳仁中透着几分妖异:那依爱妃的意思,是要将王霁晓斩首示众?”
齐妃心里发紧,生怕一个不对,陆朝又要发作。心里细细思忖了片刻,才道:“臣妾与十六毕竟还有过主仆之情,他这孩子灵巧通透,臣妾自然是舍不得他落得这般下场的。但若不处置,臣妾又担心陛下的安危,实在是两难。”
陆朝眯了眯眼,而后意味不明地一笑。
此时的暗牢内。
霁晓一夜未眠,听着荼锦颠三倒四地说起他过去的事,那些支离破碎的记忆被拼凑了起来,霁晓终于将自己的前世复盘了个大概。
他是一个未拜入任何门派的散修,原是个籍籍无名的修士,而某次蜀山论剑,他轻而易举地击败了各大门派最有潜力的新鲜血ye,一举拿下了第一。
“天之骄子,年少有为……这些词放在你身上,实在是再合适不过,”荼锦笑了笑,“而且你只是一个散修,若说是丹药资源,比那些仙门弟子差了十万八千里还不止,年纪却还与他们相仿,惹得多少人眼热——彼时蜀山上那不肯收徒的有周长老钟意你,要收你为徒,那可是羡煞旁人的好事,你却想也不想就推拒了。”
古话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而霁晓这修行之路,过的却相当顺风顺水。那次蜀山论剑之后,霁晓的修为一路飙升,当初要收他为徒的青年才俊有周还卡在修为瓶颈,他却青出于蓝,要渡劫飞升了。
“我当时被除妖的僧侣所伤,一路逃至你住所,被你所救,”荼锦道,“养好伤后我与你作别,却不慎误入捕妖网,被卖入青楼,也是你救了我。这之后我为了报恩,便留在了你那里。”
霁晓听到此处,才开口问道:“那陆朝为何要将你关在此处?”
“他?”荼锦脸上浮现出几分狰狞,咬牙切齿道,“他嫉恨我,初到时他便看不惯我,几百年前他化了形,便将我捉了去,关了起来,二十年前才将我移到此处。”
“我知他如今当了人间皇帝,也是那时才知,他也找不到你,”荼锦冷冷笑道,“他也找不到你了……所以才要当皇帝,在这人间最显眼处,要你一回来便能看见。”
他顿了顿,又是一笑:“谁知你竟全忘了……这便是报应。”
他所说的这些事,霁晓大多已经没有印象了,只有一些能与他破碎的梦境片段重合,但那种扑面而来的熟悉感是骗不了人的。
只是关于陆朝的记忆,却淡得几乎摸不着,仅凭着荼锦口中的蛛丝马迹,霁晓根本想不起来自己和他的过去。
荼锦一开始的激动劲过去,终于开始冷静下来,他想了想,忽然有些疑惑:“陆朝既然已经找到了你,又怎么会将你关到这里来?”
不等霁晓回答,他便紧接着又开口道:“只有一个可能,他认不出你来……他是不是根本不相信你就是霁晓?”
霁晓瞧了一眼这只举止疯癫、时而痴笑的狐狸,有些怅然,他答道:“应该吧。”
“活该,那个混蛋……他活该!”荼锦边哭边笑,“他活该……我一嗅便知是你,即便你换了具躯体,魂灵的气味却是不会变的。他原来不过是个死物,这辈子也认不出你来的,况且他那般小心眼,钻进了自个的牛角尖去,你怎么与他说,他都不会信的。”
与此同时,太师府。
荧惑又下了界,想着这次无论如何要把少昊劝回去,不然若是叫天帝发现了,他们这几个帮着欺上瞒下的,定然也都吃不了兜着走。
然而刚踏进姬羽寝室,便见他一脸忧心忡忡地在床前背着手踱步。听见动静,见是他,便立刻跑过来抓住他胳膊。
“怎么了?”荧惑怔愣了半刻,疑惑地开口问。
“今早宫里传来消息,说霁晓昨夜行刺皇帝被抓,如今还不知被关在何处,陆朝又要怎么处置他……”姬羽急得都快哭了,“我手上权利不够,想要救他难入登天,你快想想办法,若是不成,我立刻自尽,恢复仙身,拼了命也要救他出来。”
荧惑反扯住了他的手腕,急道:“万万不可,你若动了他的命格,说不定是要反噬的,你自个就算不怕,但霁晓如今困于情劫,还是凡人之躯,他受的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