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晓:“……”
两人回到监栏院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早已过了饭点。
初羽一路上嘴上反反复复一句“又没饭吃了”念叨个没完,结果一走进去才发现,几乎所有太监都坐在桌边没动。
魏忠宁一见两人进来,便起身迎了过来。
“小主子,您可算是回来了,”魏忠宁看向霁晓的眼神从居高临下变成了谄媚,这谄媚中还带着几分不易觉察的畏惧,“我们可都等着您呢。”
他并不知道霁晓每日要去不详殿里陪皇帝用膳,只当他每日都是在长春宫里用的。
霁晓笑了笑道:“等我做什么?”
“自然是等您回来用膳。”
就在此时,外头一个小太监跑进来道:“公公,不详殿那边派人来请魏……小主子。”
“原来是皇上有请,”魏忠宁拱手作揖相送,“小主子慢走。”
等霁晓离开后,魏忠宁总算是松了口气,朝着一众太监一挥手:“那咱们这便不必再等了,开饭吧。”
初羽此时身上充满了莫名其妙的底气,于是大摇大摆地入座,又见这些人都很疑惑,便道:“你们还不知道吧,陛下一日两顿都要他陪着,不然便用不下饭。”
一众太监都围了过来。
“竟有此事?”
“这事我倒是有所耳闻,我那在不详殿当值的妹妹昨日与我说,陛下近来都同一个模样漂亮的小太监一起用膳,我还当她说笑呢,不曾想却是真的。”
初羽接着说:“长春宫今日上下被罚,你们可听说了?圣上可不还是为了十六嘛……”
“再说方才我带他去了永寿宫,没想到连那些娘娘们他也认识,又是送糕点又是赐座的……”
初羽吹得停不下来,活像自己也与霁晓同等殊荣,听得众太监一愣一愣的,忽然便记不清前些日子与他们同住的霁晓原来是什么模样的了。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不详殿。
老太监先是领着霁晓去了偏殿里他的新住所。
霁晓四下环顾,发现这屋子很大,桌椅摆设也应有尽有,但风格却与不详殿内的其他地方大相径庭,有返璞归真之风,在这富丽堂皇的宫中更有超凡脱俗的禅意。
他微微挑眉,觉得这并不是皇帝的品味,但却很对他的胃口。
“这桌上的伤药是陛下赏的,小主子要记着用,”老太监指了指桌上的一只小瓷瓶道,“今晚陛下去齐妃宫里头用膳了,您的晚膳待会便会呈上来,小主子可在屋内用。”
等老太监走后,霁晓便取下头顶的巧士冠,拔出银簪,一头如瀑似的黑发便披散下来。
每日顶着个厚重的发髻并不舒服,霁晓难得得空,想着也让脖子休息一下。
饭菜尚未呈上来,霁晓缓步走向院中,一眼便望见院里栽着一棵亭亭如盖的梨花树。
奇怪的是,此时分明已入秋,这梨花树上却繁花满坠,时间像是定格在了草长莺飞的四月。
霁晓不知不觉便走到那棵梨花树下,他觉得此情此景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
而此刻的初羽吹了个神清气爽,抱着刚讨来的被褥回了房,心想往后只要有霁晓,这儿便没人敢惹他了。
铺好了床,他便坐在床边,一口气打了满腹的草稿,打算等那几个讨人厌的太监回来,便好好警告他们一番。
然而熬了不到半个时辰,初羽便熬不住了,整个人歪倒在床边睡着了。
约莫着到了后半夜,初羽被人摇醒,迷迷糊糊间睁开眼,发现那四人仍然没回来。
他揉了揉眼,问把他摇醒的那同屋的另一人:“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已过了三更。”
初羽清醒了一些,又问道:“他们怎么还没回来?”
那人手脚皆是凉的,一边爬进被子里,一边道:“以后也不会回来了。”
初羽一时没听懂。
只听那人又道:“他们是惹了不该惹的人。我劝你阿,也离那魏十六远些,往后恨他的人多了,他且有皇上护着,那些人便只好拿你开刀。况且他们这些工于心计的,心思脏,什么时候把你卖了,你也不知道。”
初羽这会听懂了,面色微变:“你胡说什么?我和十六是好兄弟,他不会……”
“好兄弟”三字他越说越虚,声音逐渐弱了下来。
那小太监略带嘲讽地一笑:“你们才认识多久阿?你把他当好兄弟,别人却未必也这么看你。我只是好心提醒,你听不听是你的事。”
初羽在床尾静坐片刻,忽然有些睡不着了。
窗外夜色渐凉,夜风在枝头落了霜。
极轻的脚步落在草地上,几乎没发出半点声响,反倒是那夜风惊动了树梢的梨花,托着摇摇晃晃的一朵,落在霁晓乌黑的长发间。
陆朝的脚步一滞。
目光停在了躺在梨树下竹制躺椅上睡着的霁晓脸上,乌黑的长发上落了几朵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