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旻夹着文件夹站在他身边,两人边晒着太阳边兴致勃勃、没完没了地谈论着他们的未来,谈“毒血计划”,谈“神经症与遗传的关系”,谈春天到来的时间。他们的细语像一阵烟雾漂浮在空中,既纯净又温柔,如同新雪和针叶吐露的似有似无的幽香。朱旻谈笑的时候脸上显露出淡淡的皱痕,洁净的白褂里面穿着一件漂亮的花毛衣,像他这个人一样充满了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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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父亲是一位英勇的战士,是受人尊敬的领导者。”舰长同样用沉甸甸的、缅怀的语调说道,“我曾与他在同一个部队里待过,在同一艘军舰上共事过,他给人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他的话让符衷抿着嘴唇淡笑了一下,舰长知道这个年轻人在想什么,他还年轻,生离死别经历的还少,往后的路更长。两人没再说话,简单的握了手之后就各自分开了。符衷背过身去,眼泪顿时掉了下来。他悄悄抹掉泪水,踏过嵌满了圆形铁钎的甲板往另一头快步走去,他得去为一小时后的发布会做准备。
符衷知道舰长的意思,他领着舰长走出去,回手将门带上,站在走廊里说:“‘回溯计划’的指挥官现在还躺在监护病房里,发布会上如果没他出席我不干,因为他才是最有发言权的人。”
门忽然打开了,母舰舰长走了进来,朱旻忙放下苹果站起来,顺便整理好衣服。舰长看了屋内一眼,冲朱旻和道恩点点头,接着对符衷说:“上午十点和下午两点各有一场发布会,想请你出席公布一些有关‘回溯计划’和抓捕唐霖的细节。”
“我知道,督察官,你说的在理。”舰长沿着廊道走去,大衣袖口缝着银色的条环,“但现在的媒体势如猛虎,我们必须得做点什么来堵住他们的嘴巴。人们都在等官方的好消息,而我们就是官方。尤其是‘阿特拉斯’行动,我们必须得给出说法,因为必须得稳定民心。如果我们想赢,那就必须得做民心所向的事。”
北极基地撤回了国内,肖卓铭在空天母舰上见到了朱旻,两个“毒血计划”的领头人终于见上面了。朱旻滔滔不绝地说着他要如何把这项伟大的计划推而广之,不用他亲自去追名逐利,光是坐在家里足不出户,名利自己就跑到他手里
他们走到回廊尽头,一条斜坡连接着下一层舱板。白发苍苍的舰长停住脚步,转过身子微笑着看着符衷的眼睛。舰长一眼就能看出符衷是个襟怀坦白、诚实可靠的人,办事认真、富有警觉性。符衷的眼神朝气蓬勃,与昂热海湾的旋转灯塔一样令人着迷,即使在与他同龄的人群中,这样的眼神也是难能可贵的。
符衷默不作声地走下斜坡,来到清空了的甲板上,运输工人正开着小小的拖车把几个箱子运走。舰长低着头,好一阵都没有说话。隐隐约约的风声从敞开出入口外传来,舰长接着才开口说道:“以至于当我听到他牺牲的消息传来时,我是那么的震惊、难以置信。这真令人难过。不过不管怎样,他是一位好父亲,在他的影响下,你也一定会有大好前途。”
“我之前可从没在公众面前露过脸,这些媒体挂的还是我的假名席简文,他们根本什么都不了解。”符衷说,“我还得彻查一番我们当中对媒体泄过密的坏家伙,我早晚要这么干。”
舰长默默地注视了他一会儿,符衷也没有说话,但他的神色坚定不移。舰长笑着点了点头,转身走下斜坡,问起别的事情:“你的父亲是符将军对吧?”
“就在你睡觉的那工夫,网络上到处都是你的照片。”朱旻换了几个频道,然后摊开手,“国内、国外、大小平台,好故事坏故事在你看不见的地方已经满天飞了,甚至还有人造谣。”
朱旻把平板递给他,符衷翻看了一遍,然后关上平板丢到沙发里去。
符衷趴在床边小睡了一会儿,他不敢睡太久,因为新时代对他迎头一击,还有一整个新的日子等他打理。符衷站起身,拉着季垚的手,俯身在他嘴唇上吻了一下,然后悄声走出门去。他在休息室里找到正在用小刀削苹果的朱旻,朱旻见到他就打开了电视,咬了一口苹果对他说:“你现在成大明星了。”
福。”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想发布会上最好不要说关于‘回溯计划’的事。虽然我有参与,但我只是为他们提供了援助。真正的英雄不是我,我不想越俎代庖。”符衷交扣双手,像一位即将出征的士兵一样站在舰长面前,“更何况季首长身负重伤仍昏迷不醒,事实上光芒万丈的人应该是他。我觉得我们应该做些深思熟虑过的、符合人情的事。”
“是的。”符衷回答,他在那一瞬想起了已在战场牺牲的父亲,一种孩子似的忧郁袭击了他,几乎让他忍不住落下泪来。
所有的电视台都在播放有关“回溯计划”、“阿特拉斯”行动的新闻,符衷屡次在记者的镜头中出现,甚至还有符衷刚从“先行者六号”坐标仪上下来时的高清正面照片。符衷的脸容易引起轩然大波,出色的五官和惊人的年纪让他一举成名天下知。信息传播的速度比莫拉克台风还要快,一股舆论热潮迅速席卷全球,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他恐怕都不得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