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械师说话的时候一只手点着图纸,一只手放在自己的肚皮上,于是显得他头上的帽子和身上的短袄更加凛然不可侵犯了。他的话给众
医生站得离齐明利最近,等待了半分钟后他就看见划开的伤口出现了惊人的变化,它竟然肉眼可见地愈合了。齐明利发出一声低低的闷哼,松开手指,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慢慢活动了一下鼓出青筋的手臂,把袖口拉到肩膀上,头顶的照明灯把伤口照得亮堂堂的。医生用绢布擦掉顺着齐明利薄瘦的肌肉往下流的血迹,他盯着伤口观察了一阵,最后用一种宣布一号文件的口气说:“伤口完全愈合了,用时90秒。”
手里提着一个黑色的箱子。齐明利把箱子放在会议桌上,打开锁扣后露出里面摆放的药剂。他戴着银边的眼镜,灯光照着他清癯的脸颊,下巴上留着白白短短的胡须,像一条白色的影子。符衷疼得额头上冒出冷汗,抬眼看了看箱子,问:“那是什么?”
机械师撑着腰,露出他圆滚滚的肚皮,他头上戴着一个栗色的挂耳帽保护耳朵。他说:“平衡晶核是个大家伙,防御指标是A级。它是个极度危险的坏家伙,如果没有必要,千万不要靠近那里。图纸上已经标注出了禁行区和停止线,请务必记清楚。如果有人在这些范围内停留超过两小时,那就好比在切尔诺贝利刚泄露时的反应堆里待了两天。”
“当然,两边的时空条件天差地别,黑塔当然要因地制宜。”符衷拉了一根指示棒,长长地伸出去点在图纸的某个地方,“外部形态类似,但内部的细节有所不同。比如他们在黑塔内部加装了平衡晶核,就类似于我们装在坐标仪上的那种,能够稳定时空和维度。现在我们要做就是记住这座黑塔的结构,把每一根承重柱、每一条走廊的位置都记清楚。”
一位医生惊讶看着管中半透明的液体,他询问了这种药的药效。齐明利用针管吸取了一点点药剂,然后撩起袖子,用工具箱里的小切割刀在上臂划了一条口子。战备室里顿时混乱起来,齐明利立刻拿起针管扎在离伤口不远的地方,像注射胰岛素一样把药推了进去。他握紧了拳头忍住疼痛,沉默地低头看着那条渗血的刀口,一屋子的人都凝神注视着它的变化。
“他们和我们的不一样吗?”
“虽然这种药见效快,但剂量宁少不多。”齐明利提醒道,“量多了是要死人的,包括在短时间内反复注射。改造过的人体尚且不能承受,更何况是普通人的血肉之躯。”
“距离脉冲实验开始还有一点时间,我们先来确认计划的细节。这可能是最后一次确认了,等我们到了那边就将直接投入战场,没有时间再让我们重头再来。”
“你知道,早先因为改造人的事情闹得不可开交,而我就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如果你是我的话,你也会选择隐瞒的。”齐明利盯着符衷的眼睛,他们对视着,战备室里静悄悄的。
符衷稍稍抬起身子,弯下腰查看伤口的处理情况,说:“我可从没说过齐明利教授要为改造人带来的一切灾难负责,我想在场的也没人会这么认为。教授只是一位伟大的先驱,你为我们开辟了一条新的道路。不过我们左右不了教授你自己的想法,我们只知道你的高尚、谦卑和诚实,还有我们携手共进的这一段旅途。”
说完他环顾四周,没有人接他的话,齐明利便摊开手继续说下去:“这就是事实,这下我终于说出来了。如果你们要逮捕我的话现在就可以动手了,如果这样能使得世界更好的话,那我很乐意你们这么做的。”
符衷点点头,他注视着医生把针管里的药推干净,感觉到一种针刺般的疼痛从针头扎进皮肤的地方传到了脖子,再冲上头顶。刺痛持续了几分钟才减弱了,符衷撑着扶手站起来,穿上外套,然后对着医生他们的助手敬了礼。齐明利随后便出去准备脉冲实验了,符衷把电脑和战备室里的投影仪打开,召集带队的军官和所有突击队员到桌子旁边来开会。
他把一捆用皮筋扎好的大幅图纸从柜子里取出来,展开后铺在桌面上,用图钉固定住边缘和四角。机械师和工程师站在他身边低头查看图纸,符衷分开手撑在桌沿,看着桌面上显示出来的全套图纸和防御指标说:“这是‘回溯计划’那边的黑塔结构图纸。”
“PHR-17,强效肌肉愈合剂。”齐明利回答,他从医生那里要来了一副手套戴上,从箱子里拿出一管蓝色的药剂来放在灯光下查看,“注射之后能让伤口快速愈合。”
齐明利放下袖子,抬起肩膀转了转肩关节,说:“你看我现在跟没事人一样。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也得说实话了。这种药原先是专门给改造人准备的,作为改造人的一种辅助装备。”
齐明利沉默了,他在思考这些话里的意思。符衷抬起眼睛看了齐明利一会儿,是一种琢磨不透的眼神,然后他扭头对医生说:“就按教授说的给我注射PHR-17。”
“齐教授有一个百宝箱。”符衷看着他点点头,上抬的睫毛让符衷的眼睛看起来透亮而有神,时而又露出一些属于年轻人的奋进和孩子气来,“如果你早点把这东西拿出来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