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棠看向她,道:“你说。”
红莲犹豫了一下才说:“既然您的双腿是膝盖以下患病,为了防止其向上蔓延,要不要考虑一下把双腿从膝盖以下......截......截了.......”
她说得小心翼翼,甚至有些紧张。
截肢这种事不会比患病的痛苦轻,但是那种痛苦也只在截的那时刻,过后就可以彻底跟这双腿的病痛告别了。
但是,这也就意味着小姐从此以后是个真正的残废了。
想到这里,她又有些左右为难了,便观察宋棠的反应。
宋棠闭着眼睛思索,好一会儿才说:“这个想法我也有过,直到现在我也还在犹豫。”
确实,如果截肢,她很有可能就可以彻底地告别这纠缠了自己十七年的病痛了,而且也不用再担心病情恶化危及生命的问题。
只是,如果截了肢,那就一辈子只能坐在轮椅上了,到那时,很多事情都只能由人服侍,由不得自己了。
想到那样一种不能自主的生活,一向坚强独立的她就退却了。
现在,她虽然很多事也是得红莲帮忙,但是,只要她能亲自做的,她都很乐意自己亲自去做。
她喜欢自己的人生由自己掌握的感觉。
红莲与她同岁,算是大姑娘了,最多再过两三年,她就得放她走,让她在外头成立家庭。
她当然可以再另请一个贴身丫鬟,而且这也是必须的,只是感觉会很不一样。
如果截了肢,关于了结掉自己的那个计划就不必实施了。
可是,当一个真正的残废人,真的不是她所想要的。
对于她来说,这比死更难受。
看见宋棠犹豫,红莲干脆一不做二不休,道:“小姐,昨晚周大夫来给你看过病后跟奴婢说,”她看了宋棠一眼,接着道,“说你的病情有向上蔓延的趋势。”
宋棠再次闭上眼睛,点了点头。
今日,当她摸到双腿上有硬团时,已经有了不妙的预感。
她倒真的不是怕死,毕竟她已经暗中对自己的生死做了选择,只是,如果她现在就病得连自己都顾不上,那她与大理寺之间的输赢现在就已经很明确了。
那就一点意思都没有了。
拯救家人和那一百多个无辜的人愿望最终还是占了上风,于是她说:“我会好好考虑的,给我几天时间。”
红莲点头,她很清楚宋棠的性格,要在这之间做取舍确实很难,但她是满心希望宋棠选择截肢的,所以她说:“小姐,你乃名门出身,完全不必担心没人伺候,如果你允许,奴婢愿意在你身边服侍你一辈子。”
宋棠坚决摇头道:“搭上你一生的幸福来为我,这么自私的事情我没办法做得出,你放心吧,我这几天会好好考虑,会做出不让自己后悔的决定来的。”
红莲含泪点了点头,说:“难得来这世上一趟,生命总归是最值得珍惜的。”
宋棠闭眼,微笑着点点头。
红莲又问:“你觉得太后和张公公可疑么?”
他们两个交谈时红莲就站在不远处,已经将他们的谈话听得一清二楚。
宋棠想了半晌才答道:“暂时没有怀疑的理由了,但是......也不表示他们就完全不必起疑了。”
她还是会留意着他们这边,只是暂时不会来打扰了。
马车经过一个大水洼时剧烈地抖了抖,宋棠的双腿磕碰到座位的边边,直疼得快要流眼泪,她赶忙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调整了下睡姿。
红莲看着一脸痛苦的她,不由得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或许是十七八岁的年纪都会不由自主地憧憬着遇上一个如意郎君,加上也想转移一下宋棠的注意力,红莲问:“小姐,都说少女易思-春,你......你......向往过那种夫妻恩爱的生活么?”
红莲自己说着说着脸就红了。
她倒是向往过的,尤其是在夜深人静时。
她还记得在云雾山时,她和宋棠住的地方是跟男弟子隔开的,她们在另一个院子的西侧间住,院子的门口还有一扇铁门锁着,只有她们和管家才有钥匙。那个院子里种了几棵白玉兰,每到开放的季节就散发出浓郁的香味,那是一种会让人联想到幸福的香味,于是她一边闻着花香一边想象着自己未来郎君的模样,以及他说话的声音。
有时,睡着后也会梦见有个男子向她走来,只是他的脸部她没法看清。当她梦醒时,就会抱着枕头反复地回味,并且将脸紧紧地贴在枕头上,仿佛自己抱着的正是那梦中人一样。
然而一到了白天,她就无暇想这些问题了,也不好意思想了。
听她这么问,宋棠睁开眼睛看向她,见她脸上泛着红晕,便不免在心里苦笑了一声,叹气道:“像我这样半只脚已在鬼门关的人,根本不敢想,也不会有人愿意娶我这样的人。”
红莲一听就急了,说:“小姐太过不自信了,以小姐的样貌和智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