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季深与他的父亲陷入了长久的胶着中。
书房里静得可怕,季龙城支着拄拐,胸膛上下起伏。
虚弱的身体还没从车祸中完全恢复,刚才那一通电话里的怒吼将他Jing神消耗去一半,使得这位将军看上去更苍老了,眉宇间纠结的纹理因为怒气深重地刻进皮肤里。
“跪下。”
过了很久,他Yin着脸,冲着梗在面前的儿子嘴里吐出两个字。
季深并未照做,漠然道,“我没有做错事,为什么要跪?”
一叠纸拍上胸膛,又纷纷扬扬洒落至脚边,每一张的内容,都是他跟自己的小保姆亲昵暧昧的样子,耳边响起季龙城的怒吼:“谁准你跟一个不三不四的男人搅在一块的?!”
季深一眼扫过去,觉得有几张拍的还不错,捡起来认真叠好了,塞进兜里,“我喜欢谁,也要先获得您的准许吗?”
季龙城盯着他不知悔过的动作,气更是不打一处来,“当然!你健康强壮的体魄,花不完的钱,你的一切都是我给的,服从我的命令天经地义!”
季深凝视着他,他的父亲微昂着下巴,像一位高高在上的长官,即便十年,二十年过去,他的儿子已经比长得比他还高还壮,可是在他看来他的儿子还是个只要下达命令就必须服从的士兵,依旧没有平等对话的权利。
没什么好说的了。
季深转身就想走,却被对方下一句话钉在了原地,“你敢再跟那个男孩缠在一块,我就亲自动手,让你再也见不到他。”
静了一会儿,季深侧头道,“我不会让任何人将他从我身边夺走,包括您。”
“季深,你要造反了?”
拄杖狠狠笃地,一排勤务兵推开了没有上锁的门,整齐行礼。这群兵是从警卫营调来的,个顶个的Jing悍体格,训练有素。
“季少将。”
“把他带去三省室。”
季深已经不是那个任由他摆布的小孩子了,因此他感到了愤怒,捏紧的指关节发出噼啪的声响,面朝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低语道:“抱歉。”
很长一段时间后,季深终于迈过一地横七竖八痛yin的勤务兵,不顾身后那道Yin冷的目光,出了宅院。
夜凉如水,黑色大衣左腰一片濡深的颜色,他的手背也全是血,几乎站不稳。
人生头一次违抗季龙城的命令,季深轻叹一声,掏出了兜里的照片。
照片上,他在亲吻宋乃的额头,那对小酒窝可爱得要命,指尖温度在慢慢回暖。
“你跟一个男人在一起,会让我沦为所有人的笑柄。”
季龙城最后一句话还在脑中回响。
对于这位家庭世代从军的少将来说,似乎什么都不如虚无缥缈的伟光正重要,眼睁睁看到一直处于掌控之下的儿子突然走歪了,半只脚踏上了他曾经的误入的错路,而且还死不悔改,这让他勃然色变,大发雷霆。
夜风吹动手中的照片,哗啦啦地响,发出了记忆中安容握着的风车转动的声音。
“所以……您就要杀了安容么。”季深轻声呢喃,微哑的尾音被夜风吹散。
难道消除错误的方法就是抹杀它,一了百了么?可是这么多年,您不还是一直活在回忆和痛苦中自我折磨?
眸底闪过讥诮,他不想去指责季龙城已经一错再错,这么多年,他对这位父亲也足够失望麻木了,相信这个越来越疯狂的男人终究会在某天意识到,自己犯下的罪行为何。
表盘的时针已经指向凌晨两点了,也许家里那只小兔子还在傻傻地等他。
赶回家,季深打开门,在漆黑的玄关嗅到一股无法忽略的糊味。
灶上的砂锅已经被火烧得发黑,汤全干了,糊味正是来源于此。
客厅空无一人,宋乃的拖鞋也不在玄关。
季深心头一紧,冷汗立即浸了满背,比刚才孤身一人对阵数十个士兵还要紧张。
“宋乃?”
没有人回答他,季深关了火,指尖发颤,连自己血淋淋的伤口都来不及处理,立刻转身打开门。
清冷的月光下,门口站着一个矮矮的男孩,对方收回准备开门的手,困倦的双眸一亮,仰头道,“季先生,您回来了?”
季深长出口气,心情极速起伏消耗了他本就失血过多的身躯,他头晕地朝宋乃倒去。
腰差点被压断,宋乃急喘了一声,拼命撑住了身体,这突然一靠近,男人身上浓烈的血腥味全钻进了鼻腔里。
“季先生?”
宋乃碰到他垂在身侧的手,沾上一手腻滑的血,吃力地把他拖到了沙发上,男人偏着头,脸色比打进落地窗的月光更苍白。
“我没事,伤口裂开了而已。”季深轻声指挥六神无主的小保姆,“去打点温水来。”
宋乃慌慌张张弄了温水、毛巾还有医药箱来,季深靠着沙发闭目养神了一会儿,血ye重新流回大脑,他看着宋乃小GXsxd心地剪下黏在一起的绷带和衬衣,擦去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