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腿因为剧烈挣动再次涌出鲜血,张星泽连忙转过身说:“大夫,他痉挛了,按住他的腿!”
痉挛痛如骨刺一般从脚底延伸至腰腹,常涵却面无表情,一动不动,仿佛在思索别的东西。
他甚至希望这疼痛能延迟得久一些,再久一些。
因为只有这种时刻,他才能感觉到自己下半身的存在。哪怕只是痛觉。
她还是不爱他的吧,不然怎么会去找别的男人。
可是常涵的思维突然清晰,他发现两者输出的真相陷入了一种矛盾的对立冲突中。
如果她爱慕的就是自己的残缺,又怎会对正常男人有兴趣。
如果她找正常男人发泄自己的欲望,又怎会喜欢他这样的身体。
短短几个小时内,常涵的大脑接收到两件每个对于他来说无比痛苦的事件。
更加痛苦的是,这两件事所传达的信息是无法和解,互相冲突的。
但这反而让常涵燃起一丝绝望中的幻想。
这不是真相。
至少其中有一部分,不是真相。
常涵双腿的抽动逐渐平息,医生扶了扶鼻梁上架着的眼镜,眉头紧锁地看着那处伤口,对身旁的护士说:
“血止住了,但是到医院还得拍个片子。”
陆小满到医院的时候,看见张星泽在走廊上来回踱步,想了想,停在拐角另一侧没有现身。
“医生,他怎么样了?”
陆小满听见张星泽的声音,知道是医生出来了,急忙悄悄地凑到跟前。
“所幸没有刺到股动脉,不然现在人已经没了。”
陆小满闻声定了定神,却听医生继续说道:“病人送来的时间太晚了,即使没有刺到动脉,流的血也不少。而且伤口太深,骨裂了。”
张星泽打断道:“大夫,什么叫骨裂啊?”
“通俗地讲,就是利器刺入了骨髓,骨头顺着劈开的接触点裂开了一条缝。”
张星泽语气焦灼:“大夫,那他怎么会骨裂啊?”
“这你要问他自己为什么使那么大劲儿了啊!”医生有些不耐烦地说:“人的骨头再硬,能硬过钢铁啊。”
“也就是说……他直接刺穿了自己的骨头?”
张星泽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大腿,一股凉意爬上胸口,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医生摘下口罩:“是啊,而且病人还是截瘫,腿部长期废用,本来就骨质疏松,比正常人更容易骨裂。”
“行了,问够了来个人办一下住院手续。”
陆小满看着两人渐渐走远,感觉自己的意识快要支撑不住身体,靠在身旁的墙上,顺势滑下来坐在了地上。
也就是说,他直接刺穿了自己的骨头。
这句话像绕梁般在陆小满的脑子中不绝于耳,挥之不去。
为什么。
常涵,你是有多恨我。
陆小满早就哭不出来,几年的眼泪似乎都已在一天之间流尽。眼睛干干的,心也空空的。
常涵就在房间里躺着,可她突然退缩了。
是不想去看,还是不敢去看。
陆小满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给他带来那么多累累的伤痕和痛苦。
明明她很爱他啊。
她,常涵,张星泽,程慕生。
明明谁都没有错。
“你在这里干什么。”
陆小满抬头,发现张星泽停在自己面前,一脸警惕地看着她。
“放心,我不去打扰他。”陆小满干巴巴地笑了笑,语气卑微:“我就在走廊上呆着。”
张星泽不再理会她,转身进了病房。
陆小满连忙从地上站起来,从门上的玻璃窗往里面看。
张星泽正坐在常涵床边和常涵说话,常涵脸色极差,从床上吃力地撑坐起来,正要把腿搬下床棱。
张星泽连忙扶住了常涵,两人耳语了几句,张星泽小心地抱起他进了卫生间。
陆小满看着张星泽怀里的常涵,两条露出来的腿不着寸缕,只有右大腿处缠着厚厚的绷带,小腿在臂弯处无力地摆荡。
陆小满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扭头跑出了医院。
张星泽抱着常涵,对着卫生间的马桶不知所措:“师兄,你怎么……上厕所?”
“你换成从背后……抱着我,让我站着。”
张星泽把常涵放在马桶上,又从背后抱起他,双手托紧了他的腰。
说是站着,其实只是摆出了站着的姿势。常涵的身体不住地下坠,膝盖向前屈着,脚尖虚虚地蹭在地上东倒西歪,两条腿断断续续地晃荡着磕在马桶边缘。常涵只好微微弯腰扶住自己的腿,直到传来水声。
晕高让常涵的胸口猛地起伏了几下,才对张星泽说道:“抱我回去吧。”
再简单不过的上厕所,对于此时的他来说都无法一个人完成。
常涵躺回床上,哑着嗓子说:“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