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停电
做饭的食材属实有限,哪怕周卿檐再怎么妙手生花,也没能把素面变成山珍海味。于是等端上桌的时候,朴实无华的素面浸在淡茶色的面汤里,上头漂浮着微不可查的浮油,溢着馥郁的葱香,周惟月执着筷子挑起几绺面条,才见到了藏窝在面底下的一颗水煮蛋,往中间破开直淌流着金灿灿的流心。
晚饭虽轻简但胜在周卿檐手艺好,再怎么做也难吃不到哪儿去。从简吃过以后,周惟月便拎着他去了客房,“客房一直没人用过,哥你要是介意的话可以睡主卧。”
“我睡主卧那你睡哪儿?”周卿檐噙着笑摇头。
周惟月想了一会儿,才道:“沙发?”
“那我拒绝。”周卿檐不赞同地睨了眼周惟月。
打开房门,客房内的布置更加贫简了,只有寥寥一张双人床书桌以及木质衣柜,无一处不散发着这是租房时候的内置配置,周惟月没有进行一丝半点的更改,仅仅给床褥套上了干净的床单。唯一打眼的是,那只正正经经规矩坐在床榻中心,垂着一双大耳朵的灰兔子玩偶,可怜兮兮的豆豆眼却明亮得很,半点蒙尘也没有。周卿檐的视线胶着在了那上头,笑意愈发浓酽,他回过头,问周惟月,“这只兔子你还留着?”
“当然,”周惟月含笑走上前,把邦妮兔从床上拿起拥在怀里,与记忆中周卿檐的动作如出一辙地挥挥兔耳朵,“毕竟这是哥你送我的第一个礼物。”
这只兔子对两人来说可颇有来头。
还小的时候,那是真的很小,周惟月才刚到周家不足一年。周父周母虽然没有特别冷落,但对周惟月也不如亲生的来得偏爱,以至于从国外寄回来很多稀罕的小玩意儿,往往都只有一份。对此小周惟月倒是看得开,这些身外之物对他而言有是庆幸的,没有也无可厚非,归根结底他能拥有一个家庭,已经是极其奢侈的事情了。
但小周卿檐并不是这么觉得的。他认定了周惟月是他的弟弟,那便是一心一意揣在心尖上的,自己有的他必须也有,不然怎么也都不叫公平。但他生来内敛的性子没法使他向父母撒泼撒娇,只能用自己的本事,去给周惟月同等分量的溺爱。
那个年代抓娃娃机刚普及不久,还没到大街小巷随处可见的程度,小周卿檐带着小周惟月兜兜转转好多个犄角旮旯的小巷子才终于找到,里头最大的奖品就是那一只一个成人手臂那么长的邦妮兔。周卿檐的抓娃娃技术匮乏,还是和周惟月轮流夹了好多次,在那存了好些年的红包钱耗尽以后,看管娃娃机的老爷子被他们的倔强逗乐了,才开了橱窗,把邦妮兔递到了小周卿檐怀里。
忆起那时候,小周卿檐得意洋洋,拽着兔子耳朵挥了挥后一把塞进了周惟月怀里,笑意盎然地说:“爸妈不给你买,哥给你买!”
这么多年过去了,那昔日白净的绒毛早已泛黄,两颊上的腮红也早已在不晓得多少次的洗涤中褪去,唯独那双浑圆的眼睛像是被怜惜地擦拭过无数次,依然明净透亮。
周卿檐刚把浴室门合上的时候,陈缄恰好来了条消息。彼时周惟月正盘腿坐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摆弄着那买回来使用次数五根指头数得过来的电视遥控,妄图以此熟悉些,掩盖自己枯燥乏味的日常生活,生怕周卿檐品出些端倪。
手机就被搁在手边不远处,稍稍伸手便能勾着,熟练地用指纹解锁以后陈缄的微信消息高高挂在通知栏上——「梨花带雨,无助弱小,酒量不好?」
周惟月随手回了个问号。
「想当年在酒吧和我拼了一天一夜的酒后神清气爽去跑五公里的人是谁?」
「我。」周惟月想也不想地回复道。
「那刚刚说酒量不好的是谁?」
「还是我,这不矛盾。」
陈缄在电话那头显然无语极了,只回了周惟月几个省略号。
「奥斯卡欠你一个影帝。」
周惟月一时之间没有回复,等他把玩着手机琢磨着每每看见周卿檐因为他的示弱而忧心多虑的模样,左心房都会暗自悸动不已,像是要迸出胸腔般。他明知自己的恶劣,拿捏着自己在周卿檐心中最恰到好处的软肋,步步为营,布下密密匝匝的天罗地网。
这些Yin暗的,难以启齿的心思,终有一天他会亲口说给周卿檐听的,到时候也不必担心周卿檐会因此而逃离,如同十二年前那般——因为届时,丝网早已收拢。这场暗恋过于伤筋动骨,贯穿了自己的十二年,早就在重逢的时候按捺不住骨子里那顽劣的冲动,叫嚣着把周卿檐拆骨入腹,收进囊中拘囿在自己身边。
可到底周惟月还是舍不得对周卿檐做些伤害他的事情。毕竟这是他的哥哥,哪怕没有血缘关系,却胜于同根生。
周惟月从幽深的沉思中回过神,把目光放回了手机屏幕,朝聊天框打了些字,发去。
「你说,该怎么不着痕迹地试探他对我到底有没有意思?」
「谁?你哥?这好办啊,如果是你,你会对喜欢的人做什么?」
「……做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