岛屿四面八方环海,地段狭小,来来回回这么几户人家,你一言传我,我一言传你的,宋家独子高中还未毕业就搞大了女朋友的肚子这件鸡零狗杂的事儿,马上就人尽皆知了。老一辈人大多管窥蠡测,眼里容不下未婚先孕这等有悖lun理之事,可在宋家独子的坚持下,愣是在姑娘还未显怀时候仓促办了场风光的婚礼,这下大家心照不宣,也无从再提起什么异议了。
nainai迭声“哎哎”着,耸拉着皱纹横生的眼皮:“我看你们爸倒是也恨不得你俩马上搞大姑娘肚子,好直接娶妻生子呢。”
“您说什么呢。”周卿檐微拧起眉心,却仍不好做出不耐烦的反驳,只得耐着性子温吞地说,“现在已经是自由恋爱的年代了。”
“就是因为你们年轻人总嚷嚷着自由恋爱,生育率和结婚率才会降低。你说,不结婚不生子处对象图个什么?到头来不还是图家庭图寄托么?”
这话说得像是不结婚不生子就不配做个好男人好女人似的。可顶撞这话周卿檐在嘴边囫囵了会儿,到底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咽回了肚子里。
“你就说你去不去吧。”
周卿檐抬起头,瞠着双眼问:“去什么?”
“相亲啊。”nainai理直气壮地挺起佝偻的腰背,“我都给你找好了,这姑娘挺不错的,就是大你一岁,约在明天。”
“nainai!”周卿檐“哐当”地把筷子重重拍在饭桌上,胸腔因情绪而不可遏止地上下起伏着。
场面一度岑静了会儿。周卿檐打小性格乖缪,一时上头的愤慨也不足以让他无所膽顾地说出驳斥和埋怨的话。他就这么怔然地盯着面前的桌台看,木质桌面漆着暗绿色的底漆,在年月的磨蹭下已经褪去了不少原本葱茏鲜明的颜色,碗盘地下垫着隔热垫,是木藤编织的,有些工艺并不是那么好,编得毫无章法,甚至收口仍冒在外面。
饭桌上沉默得只剩下冰块没入水里的锒铛声,和nainai喑哑无奈的笑声,比起欢愉,那更像是看淡浮世后无意泄露的释然,“听得见,别那么大声。”
“你不爱去,咱们就不去吧,nainai帮你回绝掉就行。”
仓促迎来了入夏第一场雨后,夜晚白月皎洁,满天星星幕满苍穹一眼望不到头。晚风穿堂而来,没了早前那股隐在深处的旱燥,多了一丝莹莹的凉意,添得其中的shi气也莫名和蔼了起来。和简容打着电话的时候,周卿檐坐在后院正对着一对葱郁的香樟树敞怀的缘侧,身旁搁着个身躯浑圆的憨厚小猪蚊香,鼻子处开了个浮夸的大口,里头缕缕白烟飘散。
“所以你最后还是决定去相亲了?”简容不晓得在那儿,背景俨然寂静得连蝉鸣都隐去,只剩下他若有若无从话筒传出的呼吸声。
“是啊。”周卿檐垂眸,百无聊赖地探出手去抠地板间裂出的缝隙,“早知道会这样我就不应该让我妈和我爸说我要回来nainai家的。”
“真不想去你拒绝不就好了。”
周卿檐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要是我爸提这件事我肯定得拒绝,但是是我nainai啊。”
“周惟月呢?他也知道这件事吧?有什么表示?”
“唔……”周卿檐嗫嚅着,到底还是启唇,说,“他就像个吃瓜群众,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扒拉碗里饭。”
简容Yin阳怪气地“哧”了声:“得,我看你就认命相亲去吧。”
到头来周卿檐总归只是想找个人发发牢sao,简容听不听,能否给出实际建议,他是从未寄予厚望过的。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前语不搭后调的闲话,等澄空中乌黑秾厚的云影不晓得什么时候又开始囤聚起来,把漫天繁星和皎亮的月光遮挡住的时候,周卿檐先行一步挂了电话。
他抬头,才恍然方才的绮丽的美景还没来得及细赏,就已错失了良机。
和诸多鸡零狗杂的琐事一样,万事千言讲究个天时地利人和的机遇,或许他刚刚就应该狠下心来拒绝nainai提议的相亲,可他又怎么忍心看老者浊黄的眼睹暗下零星Jing光呢。周卿檐和nainai关系好,以前nainai说一他绝不做二,更何况如今他早已悉知,nainai生命沙漏已经开始倒计时了。
出神地想着有的没得,就在周卿檐的神绪已经放任飘散到他与面上马赛克的不知名女士步入殿堂,周惟月出现在大门前对他真情表白的荒谬脑补的下一刹,当事人默不作声地出现在他身后,轻拍了他的左肩。
“哥。”
“怎么?”周卿檐兀地回头,朝周惟月顶了顶鼻尖,嗔气地说,“你走路真的不发出声音。”
“不是我走路不发出声音,是哥你走神走过头了。”
周惟月含着笑在他身旁坐下,两人之间隔着不大不小的咫尺距离,仅仅需要稍稍侧身,就能肩抵着肩。就在下一刻,周卿檐闻到了他身上晦涩的烟味,梭在冷风里,淡去了他身上本彼此相同的青柠洗发剂的香气。像是掬下一捧澄澈的清水里,甘甜清口,余韵却是苦涩酸败的。
周卿檐这才后知后觉品味着周惟月会抽烟这回事儿。
虽不是头一回知道,但他总归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