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意孤行?”
钟伯琛继续跟我咬耳朵:“殿下既让微臣陪在您身侧,就不算是一意孤行。”
他的声音在这嘈杂的雷声中显得格外温柔,让我的心忽悠一下平静了。看来钟大丞相一向对我要求很低,那我以后也得更宠他一些才行,起码得让他放心地在朝中横着走。
我正想着,忽然被一束光照到了眼皮子上。我心里一顿,还以为是我念叨大劲儿了,把神仙给念叨下凡了。我慌忙举手遮在眼前,抬头望向天空。只见厚如幕布的乌云之上皲裂开了一道缝隙,太阳从里头探头探脑地显现了出来。雷声散尽,暴雨止息。喧哗的世间忽然凝滞了一瞬,阳光笼在地上如同片片金箔。幅巾慵整露苍华,度陇深寻一径斜。清新的泥土气息掺杂着露珠扑在我的鼻翼上微微发痒。
我浑身shi透,跟朵蘑菇似的散发着腥气呆坐在屋顶上。众人皆楞,直到不知是谁突然仰天长啸了一声,紧接着所有人都止不住地欢呼了起来。我看见大街上有百姓敲着盆,跳着脚喊道:“雨停了!雨停了!河塘抵住了大水!”继而房顶上的大臣们也跟着喊雨停了。
我有些茫然,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恍若隔世般看着久违的蓝天。一道彩虹不偏不倚地打房顶上划了下来。城中未走的百姓们纷纷跑到城隍庙,在屋子旁边跪地磕头,高呼“殿下千岁”,房顶上的人也跪下喊“殿下千岁”。我仓皇无措,我好像什么都没干,你们拜我作甚?于是我把父皇的灵位打怀里掏了出来,举在脑袋顶上喊道:“先帝爷的灵位在此。你们拜拜他吧。”
于是大家伙儿开始齐刷刷地喊“万岁”。声音之激昂,犹如战鼓隆隆。我终于咧嘴笑了起来,扭头看向钟伯琛,满心的劫后余生。我刚要感叹些什么,就听脚底下嘎吱一声巨响,紧接着是一通噼里啪啦。
房顶塌了。
年久失修的城隍庙终于承受不住我们这二十多口子的连蹦带跳,毫不客气地塌了个利索。一阵轰鸣过后,我两眼一抹黑,被压在烂砖废瓦里啃了一嘴的泥,周围则是大臣们此起彼伏的呼救声。徐长治和钟伯琛先后惊慌失措地喊了起来:“殿下!您在哪儿?!” 我摸了摸坐在我脸上的不知名的屁股,哭喊道:“上铺的兄弟,你特娘的别扭了!本王的脑袋要碎了!”
百姓们看傻了眼,慌忙跑回家中拿了铁锹和簸箕,把我们这群嫌命长的给扒拉了出来。半数大臣们被砸坏了老腰,先行抬回驿站等大夫来正骨。上官夏顶着一脑门的乌青哭丧着脸来回奔波。会武功的徐长治和钟伯琛成了为数不多的“幸存者”,为我们去做善后工作。而魏云朗则是拿屁股压我的那个,哭天抢地得跟我告罪。我这脑袋前后都有了窟窿眼,进水又进灰,只得哀哀怨怨地喝了麻沸散,两腿一蹬不省人事。
在我“魂归天际”期间。百姓们听闻河塘无碍,且成功挡住了大水,皆欢天喜地地跑回了城。钟伯琛与魏云朗二度勘察了河塘,确保万无一失后,着手清查了城中居民,又抓出不少冯家买的刺客杀手。广淄一代的官员们被换了一番,而户部则送来了银子分发给百姓,劝导他们日后不要弃了老祖宗留下的土地。只要河塘尚在,可保百年无忧。
之所以在我昏睡期间,他们能做了这么多的事儿,完全是因为这一次我睡得时间有点长。整整十天,我如同一摊烂泥拍在榻上呼吸微弱,连何时回了皇宫都不知道。
期间我好像迷迷糊糊地醒来过一次,只是没撑多久便又睡过去了。我在梦里看见了光怪陆离的记忆片段飞驰而去,化为繁星点点洒了一地,往事思量一晌空。我正低头查探,头顶上忽然传来一声振聋发聩的质问:
“小五。你认为这样便足够了吗?”
我惊醒,心脏徒然拔起数丈,缓了半天才落回原地。我匆忙敛回神志,但感脖子酸疼不已,脑袋上的绷带牵着我的脸皮,让我连转个眼珠子都困难。我的余光扫向枕头边,发现父皇的灵位居然在这里,尚未来得及放回祠堂。这时上官夏探头瞅了过来,试探了一下我的鼻息后,长吁一口气道:“殿下。您总算是醒了。”
我没吭声,耳边依旧回荡着梦里那道熟悉的声音。我又看向父皇的灵位,轻声回答道:“儿臣明白。”
紧接着,房门吱嘎一声开了,一节奏感很强的皮靴凿地声由远到近。很快,徐长治的大脑袋出现在我眼前,他扒着我的眼皮子看了半天,直到我闷哼了一声:“眼珠子快让你抠出来了。” 才喜出望外地跑出了屋子,吵吵巴火地喊道:“快去通知丞相!殿下醒了!”
上官夏留了药汤和医嘱后退下休息了。钟伯琛赶了过来,心疼不已地一遍遍帮我擦拭着面颊,用水润我的嘴唇。我看向黑漆漆的窗外,这才发觉已然是深夜。我努力往里挪了挪,拍了一下床榻:“伯琛,你上来,陪我再睡会儿。”
“不行!不能睡了!”钟伯琛连忙低头亲了亲我的鼻子,惶恐得不能自已。我叹息,又道:“你先上来。我不睡,我给你讲故事。”
钟伯琛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脱去外袍和鞋子,小心翼翼地贴着我躺了下来。我看向带着虚影的床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