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子成瞧出其中不对劲,正要扬手接下时,身后忽然冲出一人接住了钱袋。
鼻端掠过一抹女子芳香,接住钱袋的人正是一名年轻女子。
她穿着朴素,一双眼睛却神采奕奕,没有女子的娇羞,扬声问那大汉:“你说这是你的钱袋,那里面装了多少银子?”
“还给我。”大汉扬手要来抢,女子严严护在心口。
老人朝女子作揖:“姑娘,你给我吧,这是我的钱袋啊。”
大汉嚷道:“小姑娘少听他胡说,快还给我。”
“你们口口声声说这是你们的东西,那你们告诉我,这里到底有多少银两。”女子朝大汉道,“你先说。”
大汉只道财不外露,不想说出数目。但女子不依不饶,围观百姓也颇喜欢看戏,纷纷要他说出数目来。大汉犹豫半天才道:“也就不到五两碎银,几枚铜钱。”
女子问老人:“老人家,你说说看。”
“这里有十枚铜钱,二两碎银,还有一颗我在河边捡到的石子。那石子被溪水冲刷出一道月牙形状,我瞧着甚是好看,想捡回去给孙子。”
女子扒开钱袋一瞧,上前小心还到老人手里:“老人家拿好了,这是你的东西。”
随即,女子回头喝道:“有谁腿脚麻溜,把他押住,去请巡逻的青衣卫过来。”
大汉要跑,薛子成忙示意护卫抓人。
大汉瞬间被制服住,已变得凶神恶煞:“你个小娘们敢抓我,你最好放了我,你知道我是谁么。”
“你不就是西市北门一条街里的恶霸么,别人没见过你,我可是见过你在西市横行霸道。现在你猜猜我是谁。”
大汉啐道:“我记着你这张脸了。”
女子扬手朝天举起一份文书,笑弯眉眼:“记好了,我乃廷尉寺掌刑侦右平史,长京城女学馆女子科考第一人,今日我抓的就是你。”她气势犹在,吩咐薛子成的护卫,“将他给我送到青衣卫手里,让人押入廷尉寺审判。”
人群轰然一声炸开,似乎此刻亲眼所见,才明白女学馆的厉害,知道女子为官是真的存在。
贴身护卫站在薛子成身后好笑道:“此女真是胆大,一个区区从六品且还未曾真正赴任的官,敢指使侯爷您的护卫。”
“按她说的去办。”
女子一直没有留意到人群后的薛子成,正在劝说几名百姓当人证,处事确实有些智谋。
薛子成回到车上离开。
翌日。
早朝散后,几名老臣追上薛子成的脚步。
一人道:“关内侯,我府上夫人办了一个赏花宴,朝中各位同僚我都邀请了,不知你有没有时间赏个脸,跟同僚们畅饮几杯。”
薛子成浅浅点头维持着礼节:“近日我政务繁忙,恐怕无法赴宴,我住各位尽兴。”
那人只能干笑几声。
另一老臣上前笑道:“关内侯,下月初八是老母寿辰……”
话未说完,薛子成道:“恭祝令姥福如东海,我会准备上薄礼准时送去。”
两人碰了灰,施礼朝薛子成告辞,结伴离开。等行到无人之地,两人才摇头叹道:“这国舅爷年纪轻轻,真难近人情呐。”
“刘钰那个老头想把女儿许配给他,我瞧你今日邀请也有此意吧,那你得赶紧的。”
一人摇头:“这关内侯太难亲近,就算是刘系一党也难以撼动他地位分毫。”
自古朝中各有党派,有些人见不得皇后母族受宠,便一心想捉住其短板,好将其一军。可皇后的亲弟弟年纪轻轻却为官严谨,让人见缝插针都难。皇后的外祖父闭门不见外客,皇后的舅父清正廉明,上次有人行贿差点被其检举,险些乌纱不保。至于皇后父亲一族早被皇帝安排了闲散差事,没什么好巴结的。
那些党派想拿皇后的不是来说事,可薛氏与温氏一族从不持宠而娇,还多次救济难民,且皇后还亲自抛下皇子匡扶女学事业。跟自古皇后母族乱政来比,如今的皇后与其母族实在挑不出一点毛病来。
这头薛子成并未离开皇宫,而是自东门去了廷尉寺。
庐舍政务堂里大小官吏如织,纷纷拿着文书与典籍疾走穿行。有人朝薛子成行礼道:“关内侯,不知您来我们政务堂有何要事?”
“我奉陛下旨意巡视,不必招呼我。”
来人行礼告退。
薛子成走到一处小舍,透过花簇枝影瞧见昨日街头那名女子,他查阅过,此人叫顾心兰,是平民家的子女,父亲科举数年一直未中,她眼下正是全家的骄傲。
顾心兰正被上峰安排下事务,她行礼遵下指令,上峰出门离开,便剩下她一人在内忙碌。
薛子成立于门处静望,顾心兰翻阅着那些狱典,正襟端坐执笔处理起来。
薛子成瞧见案头堆积如山的狱典,他明白这是刻意的刁难。一般新任小吏都不会有这等繁琐的事务。他看了片刻,转身去了宗正寺。
宗正处也是这般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