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朗读书声,环绕在虎威山空旷的山涧。
夏至来临之时,这雨水比往年更旺,仿佛天庭里日日设宴,那雨神喝得不省人事,忘记将雨坛关闭,从天而降的细雨微斜,顺着屋檐如银线般落下,池塘里开出一片淡粉色的莲花,花瓣上水珠滚滚,连池水都上涨了一指,淹没一片沿岸开出的小花,落入池水中的柳芽,轻飘飘拂在水面,偶尔探出头来的乌gui吐着水泡,碰到柳芽,嘭的一声,水泡破碎,激起一片涟漪。
这常人不会注意到的细节,有一个人听得格外清晰。
遥远的不食人间烟火的仙门禁地里,最离经叛道的一人扛着一把黑金长刀,来到了虎威寨。
这人与陆凌颇有几分相像,却比陆凌更玩世不恭,怎么看也不像是仙门名士里出来的弟子,那人说自己叫叶无名,随便露了几手给虎威寨上的人看,殿子期和陆凌才真的相信,原来这世上还真有会道法的人,不由的又想起了墨潇曾经说过的“前世”,天地之大,也许这世上还有许多我等rou眼凡胎不曾听闻的人或事。
陆凌很喜欢这个叶无名,武功好,道法好,人也干脆利落。
“那玄门不好吗?为何又要跑下山?”殿子期不解的问。
叶无名叼着一根抽空了的柳条,吹着断断续续不成曲的小调,玩世不恭的说:“那仙门里禁这个,禁那个,整日里连张笑脸也看不见,哪有做山匪来的逍遥自在”
“你真有心留他在寨子里?”殿子期躺在床上,昏黄的烛火灭了许久,Cao心Cao到姥姥家的人翻来覆去睡不着,才捅了捅身旁的人。
“……嗯?”陆凌睡意朦胧,翻个身随口答道:“文书走了,寨子里刚好缺个二当家,他武功好,又会道法,人也爽快,留下不好吗?”
“倒也不是不好,只是不似文书那般知根知底”
“眼下寨子里缺人,小耳朵也还小,二麻子这个傻子又不顶事,如果哪日我……”话到嘴边没说完,陆凌打了个哈欠懒懒的道:“总是早点有个当家的,兄弟们心里也安稳”
这话说的极其自然,许是夜神了,殿子期困意也渐渐上涌,八面玲珑的人竟没从这话里听出那没说完的半句是什么意思,也打了个哈欠懒懒的打趣他:“这么着急立当家的,是准备日后不当山匪了,跟我回京城,死皮赖脸的要嫁给我吗?”
要嫁也是你嫁我。这打趣的话平日里陆凌和殿子期不知道说过多少次,还因为谁嫁谁的问题半认真半开玩笑的讨论过许久,若是平时,陆凌肯定会不知廉耻的跟上这么一句,妄想让那家财万贯,身世显赫的殿家大少爷嫁给他。
然而今日,漆黑一片的内房里,却只传来陆凌平稳绵长的呼吸声。
“寨子一共有四个出口,后山两个,两侧各一个,这儿,这边,还有这儿,下面这条以前是管道,现在也就是条没人管的野路,但是去南胡,这里是必经之地……”
殿子期查完小耳朵的功课,正端着茶盅往屋里走,刚走到门口,就隐隐听见陆凌再与叶无名说话,不设防的推开门,却看见陆凌下意识一把收起摊在桌子上的地图。
狐疑的看了看屋子里的两个人,殿子期问道:“藏什么呢?”
“我这一穷二白的虎威寨能有什么,让无名熟悉一下寨子的路线,在给他讲地形”从身后拿出地图,老老实实的摊开在殿子期面前,陆凌嘿嘿一笑,讨好道:“看,真没什么”
殿子期看了两眼地图,这张麂皮地图原先就挂在议事厅里,原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日日可见,便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方才陆凌下意识去藏的举动,不由的让殿子期多了心。
“我方才好像听到你们说起南胡?”
“我就是举个例子”陆凌边收起地图边说:“这不是前几日往南胡送棉被嘛,大伙都瞅见你家那车队了,我就随口说说”
“真的只是随口说说?”狡黠的凤目微斜,殿子期习惯性的用茶盖拨弄茶叶。
“不然还能怎样,我还想劫你的货不成!”
轻笑一声,殿子期想了想好像也是这么个理,大约是自己想多了,方才低头去饮那淡绿色的茶水。
叶无名和陆凌都喜欢穿黑衣,个头差不多,年岁差不多,性格也差不多,两个人你来我往,喝酒划拳,远远看去,像是一对兄弟似的。
自从叶无名来了虎威寨,陆凌和殿子期说话的时间都少了好多,两个人整日里嘀嘀咕咕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殿子期有心矫情一下吃个醋,又觉得自己好像有点无中生有的意思,想想也觉得没什么醋好吃,反正寨子里也没什么事做,索性店铺又忙,倒是抽了些时间多待在山下,陆凌有时候看傍晚时分殿子期还没回来,便下山到宅子里去找他,夜深了,也就宿在山下。
日子一天天过,脱下丝袍换布衫,这一转眼,就入了秋。今年雨水多,患咳疾,哮喘,关节疼痛,伤风受寒的人也多了起来,铺子里忙,殿子期看陆凌有心真的教叶无名一些虎威寨的事情,便也不去打扰,就留在山下,陆凌自己到了晚上就会回来,倒有几分普通人家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