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已是规则了。得罪她等于绝了自己以后的路。
我从袖口把一根玉簪给了她。
她出去了。
我看了看小杯,刚转身走过几步,便觉身后有非常细微的响动,响动停住了。我装作无事,走到梳妆盒边,打开里面的夹层。这时候连丝冲进来,抢过,“好哇,你藏了这么多东西!”
把那只玉镯给她的那一天我就知道,一旦这个东西漏出来,连丝不榨干我绝不会罢休。如果照这样一直慢慢地给下去,有一天,我把东西用光了,她也不会相信我用光了。
不如让她一次性抓到全部,反正东西我已分放两处。
只可惜我算漏了一样,这个医士让我担忧。小杯的病不一定光吃这些药就能好起来。如果她好不了,我存的那些东西又不能再漏出来,那就麻烦了。
夹层里面的东西也算不少,有五件,我留下的只有三件而已。
我道:“东西全都在这里了,你拿走吧。但是你答应我,小杯的药一定要拿过来。不仅是这次的,还要下次的,直到小杯好为止。”
她看着梳妆盒,连连点头,目光像是掠夺一般把里面的东西都扫了一个遍,才心满意足地盖上盒子:“放心,小杯是我的好姐妹,我不会让她有事的。”
无谓再多看她,有些人所谓的姐妹之情,永远比不过现实的利益。
我走到小杯的身边,摸了摸她的额头,还是烫。
我有些担心。
“小杯你一定要好起来。”
连续喝了几天的药,小杯的病情仍没有好转的迹象。
她总是忽冷忽热,全身止不住地发颤,喝药有时又会吐出来。我催了好几次连丝她才去把那个医士再找来一趟,可他仍看不出病状。
我想要换别的医士,但连丝已不肯了。每个结团的宫女都会有自己熟络的医士,为这个团体治病。
连丝的是这个,要联系到更好一些的,要更多的银子周转。
连丝对于拿到的东西不肯放一点出去。每次只在小杯的床边对我说:“放心,死不了。我们姐妹都是这样过来的。”
我看她一眼,不悦,她停住了口。
小杯悠悠醒来,唤了我一声:“娘娘……”声音已如游丝,她这几日,几乎水米不进,被这高烧折磨得几乎消瘦了一大圈。
面白如纸让人十分心疼。
她从被窝里伸出手来,我握住,“你怎么样?”
她看着我,虚弱地笑了笑,好像只剩牵嘴角的力气了,又立刻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我总觉得不好,她烧了四天,人总是短暂的清醒一下又睡过去,以前还能喝一点点小米粥,而如今喝水都会吐出来。
我想把她的手放回被窝,袖口滑下,却看见她的手臂上有很多红色的小点点。
连丝在旁边,我立刻把小杯的手放回去。
连丝走后,我才仔细地看。
真是吓了一跳。
小杯的手臂上,身上都有一些红点,有些红点深,有些则像刚刚爆发出来。到了晚上再看,那些红点已经隐隐有些加深,脖子也渐渐看到一两点,也许过两天就会到脸上。
我摸了摸,是一种小疙瘩,擦不掉。
一种不好的直觉立刻侵染了我。
我小时候也听说过类似的病,小杯很可能是得了一种疫症。
我不知道皇宫是如何处理疫症的,但是现在绝对不能说出去。
这件事几乎让我焦虑得睡不着觉。
现在连丝已不可靠,现在能够帮我通到外界的人只有另外的一些太监。可是上次我得罪了那个太监的头领。我站在房内来回踱步,看见树枝的黑影落在门上,被风吹得来回晃动。
突然想到,对了,除了太监宫女,还有守卫!
我和小杯只住在这个小院里,而隔壁的院落是另外一些不受宠或打入冷宫的妃嫔,大概有五六间这样的小院,整个大院的门口周边才有守卫。
现在正是大冬天的晚上,没有人会出来。
事不宜迟。
小杯的病要在没人发现的时候越早治越好,等红点到了脸上就再也瞒不住了。
我把蜡烛放入灯笼,开门,寒风吹进。
外头墨影重重,风是冷的,吹动枯枝,呼呼的响。白雪零落在枝干上,能见到一些莹泽的光。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关上房门。
仍然有踩住雪的吱呀声,不过这几日没有再下,倒是冰结得更牢。烛光因为走路而摇晃,仔细分辨道路却又难,好几次差点滑倒。
我没有出过这个小院,具体的方位我不知道。但小杯曾跟我提起过。其实从我们这里出去只要直走穿过另一个小院就能达到大院的院口。可不知道为什么,一般没有人从那过,她们都是绕路走。
我认不清路,直走是我最好的选择。
周边黑涔涔浓得如鬼魅,风声更加呼啸也更加幽怨。路滑路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