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二日, 周文耀收复中原郡;二月十七日, 源赫退守襄州;二月二十八日,孔彰部抵达海津, 距离京城仅咫尺之遥。校花的全能保安伊德尔放下哨探递回来的折子, 神色未变, 平静的道:“固守京城, 粮草可支撑多久?”
布日古德道:“父皇, 我们的根基在草原,何须固守?”
伊德尔轻笑:“都当祖父的人了, 怎地还同幼时一般犯傻?”说着, 敛了笑, “溃逃,是会全军覆没的。”
布日古德哽咽道:“我可以守,乌云达赉长大了,他可以带着勇士们回草原。”
“国赖长君。”伊德尔看向布日古德,“搁在寻常人家, 三十岁的儿子,已然成年。可在帝王家, 就太年轻了。此番我部遭受重创, 没有你, 乌云达赉镇不住场子。丘敦氏会沦为几大家族泄愤的工具,被瓜分、被蚕食,再难翻身。这是我们草原的规则,你该永远铭记于心、代代相传。我老了, 今日侥幸不死,明日总要死的。七十多岁,够了。”
“阿爹,我舍不得你。”布日古德终于哭出了声。
伊德尔拍拍布日古德的肩:“谁都逃不过生离死别。你带着青壮,回到我们的家乡,好生教养儿子。翌日卷土重来,夺回我们的江山,阿爹死也瞑目了。”
布日古德赤红着眼道:“我会杀了她!”
伊德尔笑道:“你杀不了她。不必纠结几十年得失,我们丘敦家几经起落兴衰,绵延到了今日。我们等得起。”说着,又拍拍儿子的后背,“莫让阿爹失望。去吧,清点兵马粮草,回到草原翱翔,我的雄鹰。①”
布日古德紧紧的抱住父亲苍老的身躯,良久,放开手,后退几步,朝父亲恭敬的行三跪九叩大礼,而后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延春阁。
天空泛起了鱼肚白,伊德尔踱到延春阁前的空地上,看着天边金光乍现,旭日东升。轰鸣的马蹄声起,又渐渐远去。虎贲军即将合围,他必须拖住孔彰的步伐,让布日古德与出连、莫葫芦家族汇合,向西突围。保存有生力量,才有可能继续统治草原,伺机反扑。
凭借几十年积累,做到帝王,尽管没有一统南北,伊德尔也自觉满意了。那个位置,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世间事,尽人事听天命耳。
子孙都跟着新的单于离开了京城,连带不省心的几个小儿子,也跟着大哥走了。宫廷里显得异常的寂静,伊德尔的心似乎也跟着进入了入定的状态。守城,没什么好指挥的。京城高达三丈的实心砖墙,只要守军不怂,三五个月不成问题。到那时,布日古德早回了草原,管平波又能奈他何?
伊德尔含笑望向南边,来去如风的骑兵,将成为你终身的梦魇。你想要四海之内,率土归心,做梦!
三月初九,孔彰部于京城东南弃舟登岸,向京城进发,次日午时,行至京郊。
伊德尔站在城墙上,极目远眺,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虎贲军。战兵们一个接着一个,宛如长蛇游走,步伐丝毫不乱。行军时,无人喧闹交谈,哪怕站在极远处,都能感受到那股令人心惊胆战的肃穆威严。
“这便是……闻名天下的虎贲军么?”
弓弩架在了城墙上,火药搬到了大炮边。西行的布日古德,靠的是草原千年传承的骑兵,不必太多辎重,因此库存的火药皆留于京中。火炮洗地,不止虎贲军有。
姜老德战战兢兢的调试着火炮,他的内心充满了恐惧,然而恐惧之外,又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麻木。他的灵魂甚至超脱于世外,仅仅想知道,京城能守多久。好像得到了答案,便可以立马去死,了无遗憾。回忆的片段划过脑海,饥寒交迫的童年;心无旁骛的少年;沉浸研发的青年;以及……叛逃后跌宕起伏的……中年。一辈子好像很短,又好像很长。横竖走到绝路的自己,再无希望,所以只剩诡异的麻木。
伊德尔拒绝了守卫请他回宫的提议,他就这么静静的看着虎贲军列阵。主账升起,鲜艳的虎头旗插在了最高处。虎贲军只有番号,没有将旗。五彩斑斓的旗帜,是纷繁复杂的战场上最为清晰明了的指令。明旗鼓、明笛号。伊德尔至今无法想象,虎贲军为何能执行如此眼花缭乱的指挥。从梁朝搜集来的密集的情报中,遍寻不见答案,这或许是他此生最大的遗憾。
一个时辰后,虎贲军各就各位。几万人的调度,游刃有余到赏心悦目的程度。伊德尔想,如果站在他这个位置的是管平波,将是何等的踌躇满志得意洋洋?
天鹅声响,几万人同时大喝:“虎!”
姜老德的手一抖,器械掉到了地上,发出了叮的脆响。
孔彰大马金刀的坐在新搭建起来的指挥台上,平视着远方的城墙。
伊德尔缓缓的走在城墙上,与身后的将领们说着话:“拖上三个月,我们便投降。杀俘不祥,虎贲军不会赶尽杀绝。如若他们杀红了眼,你们只管把我抛出去,他们再不好计较。”
“圣上……”
伊德尔笑笑:“敌军将领是孔彰,他不会杀我的。”
将领们并不敢信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