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简单,但是很昂贵——很明显,你的家世并不普通。你可以说我市侩,但就算是组队刷怪,也没有人会真的去选菜鸟,除非这个菜鸟是开了挂的土豪。坦白地说,你的家世,确实是我选择你的主要原因。另外一个次要原因,也许是因为我喜欢眼神干净的人。我更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勾起这双眼睛的好奇和怜悯,而这些都将成为迫使你做出选择的重要主观因素。”
她眸色变深,“你很厉害。”
“你别想太多,”他嘴角的笑意很淡,“我只是一个有点小聪明、会看人眼色的市井小民。”
“市井小民?不,你表现出来根本不像是个市井小民。”
“我没有骗你,我只是顺手利用了你,”他说。
她冷笑一声,“顺手?”
“生气了?”他笑得很恶劣,“可这是事实,我想我应该坦诚。”
“我确实喜欢坦诚的人,但我现在不敢和你合作。而且,即使你选择我,你也无法信任我,你甚至没办法信任任何一个人,我不像你那样观察入微,但我猜想的是,也许你曾信任过,但又被人出卖。”
她的话一针见血,像刀片一样扎进他心里。
他微闭着眼睛,手指不受控制轻微地颤抖,在衣料上蹭了蹭,就又去摸裤兜里的烟。
“看来我猜对了。”
“你要说出卖,就有些过了,有些事儿过不去但很公平。如果真要说有谁是无耻卑劣的,那个卑劣的人肯定是我。如果你想知道我的过往,你不用去调查,因为你根本查不到太多;你也不用去猜,因为我可以坦诚地告诉你,”他将叼在嘴里的烟偏头点燃,有些迫不及待地猛吸了一口,吞云吐雾,像极了瘾君子,“八年前,我救了一个缉毒警察,DEA的想混进来卧底,被我发现了,不知怎的鬼迷了心窍,顺手救了他;他在调查一桩毒品洗钱案,后来我成了他的线人。”
“那时候,你才八岁,”她又惊又气,“他怎,怎么能——”
“这还真不怨他,命是我自己的,是我上赶着要去当这个线人,跟他还真特么没半毛钱关系。更何况,我出生在那里,也从未想过离开,我对那里很熟,这事儿对我来说,并不算危险。但他自己来做,就不一定了。有的人第一眼看就是个条子,隔老远就能闻出来,但我不一样。而且,”他笑着指了指自己头,“我脑瓜还算好使,不识字但记性好。其实我不太懂这些,但我会看人眼色,瞥一眼,我就知道这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是假装高兴还是假装不高兴。没有赌徒输了钱是高兴的。故意来赌场输钱还假装不高兴的,一般不是真的有病,那就是来洗钱的。”
她听明白了。那个年头,洗钱的手段还没这么多,在一些国家和地区地区,赌博业是合法的,那里的赌场也是最传统的洗钱场所,许多毒品交易的现今都是通过赌场来洗钱。比如有人拿一千万的筹码进场,输掉三百万,还剩下七百万,而这七百万的筹码重新换回现金,就会成为“法定、干净”的收入。来赌场洗钱的,一般都必须要输掉筹码的10%-30%作为洗钱的费用,这是赌场不成文的约定。
“我要做的事情很简单,把某些洗钱的人和钱的金额记住了就行了。不用摄像,那玩意儿太招眼;他们的名字是假的,只有人脸是真的,我记住了,再用笔画下来。”
“那后来呢?”
“我混了五年,手脚很干净,没留下一丁点痕迹,所有东西都存在我脑子里,没一个人怀疑我,但不成想,折在了蛇佬手里。”
蛇佬——是指警察里的头儿。人心不足蛇吞象,蛇贪婪,长得又是一条子,黑话里称这种暗地里徇私枉法、收受赌场保护费的警察为蛇佬。
他的手捻着烟靠近唇边,有些急切地猛吸进肺部,再从容不迫地吐出淡淡的烟云,“条子闹了大动静,人没抓到,功也没立成,但是我暴露了。我没逃掉,那帮人想做了我,我只能说些他们忌惮的东西,他们不信,我说我特么看过一眼的东西,就不会错——其实这些我也没证据,不过是猜出来的,他们给我一本书,让我翻一下,就背出来;我说我不识字,他们说没关系,不识字你可以画出来。最后我画出来了,他们觉得不可置信,认定我之前看过那本书。我说那就按道上的规矩来——轮.盘赌,赌赢了我活,赌输了我特么自己了断。”
“玩过轮.盘赌吗?”他问她。
“押过高低数,”她说。
轮.盘赌一共36个数字,可以赌高数或低数(1-18,19-36),赌红数或黑数,赌奇数或者偶数,这些概率都是五五开,赔率也是最低的。
“我玩的可比这个刺激,”他笑道,“36个数字选一个,抽红率2.7%。”
“你赌赢了。”
“是,我赌赢了,但也输了,”他吸一口烟,慢吞吞吐出来,“他们觉得我是出千的好苗子,又怕我心野,就给我喂了粉。”
她倒抽了一口气。
“放心吧,我现在戒了,”他突然笑了,“后来,他把我救了出来,又帮我戒了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