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怎么整我么?瞧吧,瞧吧,非摁着我扒了上衣光着膀子趴卧车厢内——虽说已早春三月,可早春三月也会冷的嘛,真是!稍稍直起腰,相思便一个硬硬冷冷厉厉的眼刀子掷过来,有次我刚抬手准备掀开窗帘透透气,“嗤嗤嗤嗤嗤嗤”数声轻响,无数细如牛毛的金针根根钉在帘子上,直至没顶,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拔下一根,便已气喘如牛,只好放弃其后的尝试。
——乘相思不注意,我将那根针小心收好。希望它最不济也该是镀金的,好歹可以多换几吊钱。
“大用兄弟,”负责赶车的由冰在外边赠上忠言一句,“贾兄亦是为你好,你身上的伤……见不得风。”
他们俩,我谁都不信。
什么叫做“身上的伤见不得风”?说白了,相思一天到晚敷我身上的药,明着就是不想我的伤愈合,故意下药来贻误针口结疤的时日。
“那是情非得已……”某天我被相思治得狠了,破口大骂,由冰居然为相思说话,“大用兄弟你身上那……呃,那个纹身不用这个法子,颜料若植得深了真的很麻烦……”
依由冰的说法,老条子刺在我身上的那条黄龙,首在左肩、尾在右tun,整个背部被一整条龙形盘踞蜿蜒,狰狞可怖,因而他极其支持相思所说的要将我背部皮肤恢复到起先白璧无瑕的原初状。
我是看不见自己后背现在变成什么样啦,不过从我扭得脖子快断的那一角度所瞄到的一鳞半爪来看,窃以为老条子虽人品低下手段卑劣厚颜无耻但在刺工方面还蛮有一手,至少在这么短时间内他居然刺出这么一条栩栩如生威风凛凛针脚绵密的大龙,让我看着看着顿觉自己平添了几分英雄气概,很有一副混江湖、吃江湖、闯江湖的老江湖派头。
这条漂亮的大龙留着也无妨吧?刮掉怪可惜的……
由冰象看怪物一样地瞅着我,讶然道:“可这是黄龙……犯禁的……”
……犯禁?……对哦,老条子本意是想用这种卑下的手段害我们沦为被追缉一族,现在他虽然被相思一刀两断,但我背着这禁品满街走,什么时候遭人使绊子告黑状确实麻烦……江湖人心恶,不得不防。
因此,我也只好乱没辄地配合相思,由着他摆弄来调弄去,那密密麻麻的针脚在背上一连几天都埋不了口,腰也酸、背也痛,可小小的车厢内只我和他,每天,每天,我不是低头数身下锦被上的花样,便得正面悉数接下相思杀人眼的全部威力,从早到晚、晨昏定省全在提心吊胆中渡过,回想起被大师兄抓来做药物实验在百出的花样下寸断肝肠而死的猴子,我噙着一把泪花,央由冰磨了墨备了纸,乘我神智还算清醒没被相思折腾错乱之际把遗言留下,将后事办理、财产分割以及寻敌报仇相关事宜早早交待清楚,以免到时被小气相思曝尸荒外,连个囫囵全尸转世轮回的机会都没有。
只是这遗嘱也并非这么好立的,好几次我摁下手印以示文责自负后,忽地发现不是漏了这样便遗了那样,只得从头推倒重来。
由冰在外赶车,相思倚在一旁闭目养神,根本不管我。有次我为了争取到下车一游的机会故意把墨泼在被子上再把自己裹起来,蹭了一身墨。结果,投宿时确实如愿以偿洗了一次热水澡,相应付出的代价是整整三天不能说不能动,躺着的角度还被特意调整过,一天到晚对的只能是相思那张死人脸。
相思绝对恶意——我确定。
那三天里我没事可干,百转肚肠以相思为练习对象练眼,自认为亦小有所成。
拔金针、立遗书、抛媚眼,构成了我赶路生涯的三大重心。
“吁!”这天我正在认真写大字,不妨一个急刹,整个身子往前一冲,虽没滑出车外,但撞正了一砚的墨,赤裸的上身登时一片墨渍狼狈得紧。“由冰!”我尖叫,“你搞什么名堂——”
在没弄清楚情况之前,哑xue又被相思封住。我几乎快气炸了:哪有这么不讲理的人?一出事不问青红皂白首先想的便是把我变哑变聋变瞎变傻——我有这么拿不出手么?过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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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车外喧嚣一片,无非这个什么大侠、那个什么前辈、继而又什么英雄、豪杰的在外边互攀亲戚、你吹我捧,一会儿“久仰久仰”、一会儿“如雷贯耳”、一会儿“三生有幸”,间着马匹“唏唏咴咴”,热闹得不行。
然后热闹被由冰一句客客气气的话所终结:“车内只是晚辈两位朋友,因身染沉疴,由晚辈护送他们一路求医。不方便之处,还望各位前辈海涵……”
“伍贤侄忒也客气!江湖上谁不知伍贤侄年少英俊、乃仁义为怀一谦谦君子,在年轻一辈中早负侠名——”
有吗?我就不知道。
显然由冰亦不以为然:“侯老过奖……”
“能得伍贤侄执鞭持鞍者,想来亦有非常人之能。但,贤侄可知,英雄楼、神武门以及四大世家联手发了霹雳令,下令彻查武林公敌方恨少及孔方令一事,老夫亦是道义之所系,贤侄莫要难为老夫方好。”
我登时瞠目结舌,朝相思比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