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雁霜逼着李询穿了一件玄色鸟鹤暗纹皱纱大袖裙裳,挽起了繁复Jing致的发髻,侧簪一朵绢花秋牡丹并三支小珠步摇,眉间饰花钿,唇上小涂脂,好生一番打扮。
李询有些惊了←_←。
所以突然那么打扮她是要干什么←_←。
雁霜回答说:这些日子婢子想通了,夫人就是素日里不打扮,才只会有那些庶民少年爱慕,夫人若是打扮了,哪里还少人爱慕?往后有了人品容色好的,便是收了也无妨的。
听了雁霜如此犀利的一番话,李询也很犀利地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
她、她、她的确没有守身成仁的准备,但、但、但你突然这么说出来是不是不太好,而且什么叫收了也无妨,什么叫收了!
这个不恰当的用词很是让人有种她会左拥右抱的错觉好不好= =。
虽然前朝的公主们左拥右抱是常态没错啦,但是她和谢泠成亲后,自律到连只雄性的猫都没抱过。
突然让她开启左拥右抱模式,她也会很不适应的,所以雁霜丫头,我们还是不要讨论这个问题了。
下船的那天,又是一个绝好的天气,大约是靠了港,连风都较素日里小了许多,只有浅浅浪涛拍打船身。
李询下船的时候,还是见到了那个少年。
他站在船边的岸口上,身边有一株老柳。
李询只看一眼便意识到,少年是在等她。
少年也看到她了,他的眼睛明亮了一下,像是点燃了一小簇火焰,然而那小火焰却烧得李询心虚地躲开了他的视线。
所以说,她干嘛要心虚= =。
少年的神色却非常坦荡,就像是几天前,在众目睽睽之下送上珍珠的时候一样,他的情绪就是那么地明亮而坦然。
他完全无意为难李询,他更无咄咄逼人的姿态。
少年只是依然羞涩地笑着,他说:“我本不懂夫人那天那举动的意思,后来同行的叔叔说,这是只有贵女对着士族的男儿才会有的举动,我不过边城一渔郎,当不得夫人以囊还珠。”
少年低了头,脸上却依然有着笑:“其实,我也从未想过要夫人应我,我爱慕夫人,却从不妄想夫人会应了我的,但是我却依然有个小奢望,盼夫人能收下这珍珠。”
少年的手上果然拿着当时李询递送给他的那一个香囊,香囊微鼓,不必多猜便知道里面是什么。
然后少年将香囊重新递到了李询的面前。
后来雁霜问李询:夫人为何还是收下了那珠子?
李询眨了眨眼,许久才缓缓道:大约……因着那日的海风拂柳,海鸟低鸣,景色大好吧。
雁霜皱了皱眉头还是没明白,她于是又问:既是收了那情意又为何不留了那少年在身边?虽则不过渔家小郎,却也俊秀得很。
李询便笑了:纵使风景再好,也不能随身拿走吧,说到底,也不过是旅途一段好景色罢了。
人的一生,短暂不过几十载,若没有机会便罢了,若有了机会,又哪里是几段旅途小风景便能让人止得了步的呢。
李询便是在那个时候,突然醒悟到了那一点。
既然大家都不过是彼此旅途上的一小段风景,纵使有稍许为美景而留恋,却到底是不会停住脚步的,只因为彼此都有更想要看的景色,于是便只好挥挥手说再见了。
所以偶尔留恋往日风景,或许为见不得往日的风景而有小许感慨,也不是不能接受了。
毕竟人非草木。
追忆往昔岁月,纵使有欢乐亦或是不平,人却不会为了这些欢乐或不平再去回到那已经过去了的风景点了。
不值得,也不需要了。
李询忽然觉得她的前途一片坦荡光明。
她将少年留下来的香囊认真仔细地放入了梳妆盒的底层,和几支紫珍珠簪子一起,压箱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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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泠是无意中知晓,自家夫人是十分喜爱珍珠这一回事的。
那日恰好是安平大长公主的办的小宴,邀了他们夫妻前去。
说是小宴,却依旧是遵循了安平大长公主素日里最爱的排场,木质的小灯,摆满了小廊,屋檐小窗处又挂了白玉小铃铛,风吹铃动,别有趣味。
屋外小池里是半开的莲,莲花底下是几尾金鳞鲤鱼,又得了几分意趣。
谢泠夫妻二人去得早了,便寻了小廊的一角坐了观花赏鱼。
谢二夫人穿了一袭大袖长摆的衣裳,秋香色的衣裳上绣满了大朵大朵的紫红牡丹,像是披了一整个花季在身上。
飞云鬓上簪的是刚剪下来的一支海棠,又因着谢二公子叹息着说了一句可惜海棠无香,她身上还熏了厚厚的一层香。
总之,琉璃步摇金发簪,牡丹撒花大袖裙,又是谢二公子亲自上的妆,谢二夫人在走入大长公主府的时候就一直用了小扇掩住了半低着的脸,以表示她还是有羞耻之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