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今日方能脱身。”
听到苏景此话,王诩忙道:“国事为重,再说太孙身份贵重,岂能让太孙……”
“师兄。”苏景摆摆手,在一排竹屋门口停下脚步,他目光落在竹屋内那排列整齐的桌椅上,淡然道:“我知你有心结,不愿勉强你。可我今日来,既摆出太孙的仪仗,你想必也明白,我是另有要事与你商讨。”
面对苏景的开门见山,王诩犹豫了片刻,吸着气道:“还请太孙吩咐。”
苏景听出他话音李那三分不甘愿,没有戳穿,大步走进屋子,手指抚摸过藤桌上摆放着的一块砚台。
“高县的松石砚,质地轻薄,易散墨而不见chao。当年王家在城外的五千亩田地受干旱影响收成不好,老师不忍佃户饿肚子,减了不少田租。可田租一减,那五千亩地的收入就不够维持书院的开销。老师节衣缩食,为了减少支出,拖着病体到处打探,想选一些价钱低的文房用具。我记得,这松石砚,还是我陪老师在城西的杂货铺子上看到,老师连着三天过去,才让铺子老板把入货的地方说出来,然后老师又亲自赶到高县,用最少的银子把砚台给买了回来。那一晚,老师欢喜的喝了一壶酒,说这砚台不必以前用的云瓷砚差,可每一个却少了五百文,八百个砚台,就能省下将近四十两银子。四十两银子,名满天下的鼎斋先生就为这四十两银子在市井和贩夫走卒打了几日的交道,奔波劳累。”
“是,就为了四十两银子。”王诩想到书院最艰难的那段日子,对苏景的防备不知不觉少了许多,眼眶发涩的接话道:“爹他一生,最在乎的不是名望,不是权势,甚至不是王家的儿孙,他心中最重要的是,始终是这个书院。他想为天下多栽培一些读书人。”
“所以尽管老师明白江南士林对满人的怨恨,王家祖上也曾有人死在满人刀下,仍旧破例收下了我。”苏景平静的看着王诩。
王诩骇然,他没想到苏景突然就扔出这样一个几乎如何回答都是错的问题。
“师兄不必如此。大清对江南所做的乃是事实,你又何必如此回避,难道你以为我竟会因此对王家动了杀心不成?”苏景笑笑,走到自己曾经坐过的竹椅上坐下,“师兄,你可知道,当年老师收我为弟子时,曾对我说过一番话。”
“甚么?”王诩下意识问了一句。
作者有话要说: 开了家长会,今天只有这么多,明天没事,尽量多写点。
☆、第 100 章
“老师说如今天下是满人的天下, 满人用汉人又防着汉人, 汉人恨满人却又不得不参加清廷的科举, 跪着清廷的皇帝,做着清廷的顺民。他原本也不想收一个满人做弟子,只因他不愿将先贤传下来的教导教给满人,让满人壮大,让汉人复国希望越来越小。可老师又说,他学圣人之道, 承儒家典籍。孔圣人门下三千子弟,贩夫走卒, 流民战犯, 凡向学者,皆大开门户。圣人游历诸国,大兴教化,方有后世文采华章,礼仪之邦。我既天资出众,他便更不能为满汉之别而敝帚自珍,将我拒之门外, 否则便无颜面对诸位先贤。”
“父亲……”听到这番话, 王诩心旌动摇, 几乎不能自控, “太孙。”
“师兄放心。”苏景抬手阻断王诩, 轻声道:“这些话自我口出, 入你之耳, 断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王诩怔愣片刻,神色复杂道:“师弟,你是不是要动江南了?”
苏景有点讶然。
他原以为王家自王鼎斋之后,将会走向没落。没想到这个一直以为清正有余,机变不足的师兄实乃内秀之人。他不过轻轻一点,对方立即就明白了他的打算。
既然王诩猜到,苏景并为否认,“不错,师兄想必知道我在京城遇刺之事。”
王诩急道:“是,那是……”他将到嘴的皇室二字咽回去,略平缓气息后道:“我也听说和硕额驸被抓捕入京,想来此事当与蒙古有关。”
“当真只有蒙古么?”苏景一撩袍角,随意捡了个位置坐下,看着脸色大变的王诩,“不瞒师兄,我已抓到两位前明后裔。”
王诩控制不住的浑身发颤,“你。”
苏景移开目光,看着北面墙上挂着的四季青松图,“若老师仍在世,想必早已心生悔意,毕竟当初他只以为我是个普通的满人。”
而他如今,却是将要传承万里河山的储君。
王诩没有回答这话,他心里自然也明白苏景说的是实情。他的老父,心胸再宽广,再好为人师,但终归还是个汉人。教导出一个出色的满人和一个出色的满人储君,决然不同。
苏景望着王诩的神色,不由笑了笑,“这么多年我在江南长大,抚养我长大的姨母姨父虽为满人,但说起来,教导我的,与我交好的,整日在我身边来去的,还是汉人比较多。这十几年,我一直在想,满人与汉人之间,除了争夺江山的血仇,到底还隔着甚么,为何如此互相防备,不能相融。”
“这……”王诩不妨苏景突然问出这样一个问题,一时不知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