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我。”黑裙子小姐说,可是那声音分明是男性的。
男人以为她是着凉,把嗓子弄坏了,也没在意,还是执拗地拉着她,还假意诱惑道:“我是在帮你。”
又是一道闪电,照在男人惊讶的脸上,他的脖子被无形的东西绞住了。
雷声滚滚而来,而黑裙子的小姐还是站在那里。那男人已经倒下了。
金眼的蟾蜍跳到他的裙子边上,呱呱地叫。他还是做着以前爱做的事情——猎杀那些虚伪的人类,只是,他不再是奈特·艾高特了。
他穿着黑色的裙子,站在黑暗的树林里,像戏剧念白一样,对着空气自言自语:
“我是世界上最后的巫师,高贵的恐怖之王,我吸血食rou,践踏人间善良,挖掘一切恶意,将其呈现给您。我是卡罗尔·克莱因,巫术与瘟疫之王。”
斯特尼戈伊的诅咒纠缠他,使他不得安宁,但是他感觉到,丧失自我的自己变得越来越强。魔力在他的身体里流动,诅咒之毒在纠缠、媾合、无限繁殖,嗜血的欲`望和魔力都在他的体内增长,他变得更加疯癫,也更加可怕。
多数传说都会讲述国王何其伟大,然而它叙述了国王的权利和威力,却很少叙述它背后的——国王的压力。
罗德里克戴着王冠,才真真正正感受到国王的压力,权力并不能使他真正快乐,在使用权力的时候,他不得权衡一大堆复杂的利益。他只能默默告诉自己,没错,这就是自己想要的!
这是有用的,有价值的。他为了肯定自己的理想而走出了孤寂的监狱,却因为沉闷的压力而陷入另一种形式的牢狱之灾。而支撑他前行的,是心里的一个肯定的声音,那是一种混合的声音,来自卡罗尔、老神父、老水鬼、约翰·斯图亚特还有变成济纳的母亲。那是他曾爱过的人、信任他的人。
他至今还记得约翰·斯图亚特的遗书上的某段话:
黑暗是生生不息的,可是希望也是如此,所以,我们不该用苦难和没有结果去逃避。如果这世界丧失了对黑暗的辨认,丧失了反抗和革命的勇气,那才是真的丧失了希望,也丧失了自由。
您看,我们正努力着,即使我们会成为殉道者,历史不记我们的功过,但是在未来——在光明和希望真正出现的时候——殉道者的灵魂会真正复活。
我们为光明而死,死的时候,也变成了光的一份子。
罗德里克不愿意回忆后面一段话。可脑子偏偏和他过不去,他越是想要回避,回忆越是钻出来:
希望是传承的。我死了,请帮我找一个人……
请劝他回王城,那里需要他。所有路都铺好了,我们已经为他铺好了。
的确,所有路都铺好了,只是他自己高兴不起来。一切进行得十分顺利,他得到王位,也得到了他想要的资料。他得到了关于莎罗·图德斯·杰拉德的资料,可是找不到瘟疫的缘由,而她的丈夫死在不久前的一场大火中。
所有的线索都断了。
那奇异的梦境一定是真的,他知道,一切都预兆着它是真的!但是他就是找不到真相。
作为国王,他下令解散了那个恶名昭彰的猎巫会,大赦天下,释放了那些因巫术罪而惨遭牢狱之灾的人。
那早该结束了。
只是,瘟疫还在继续。
一切源头都在莎罗夫人身上,可一切与莎罗夫人有关的人都已经死了。
当然,还有一个不那么靠谱的结果——也许奈特·艾高特知道一些线索。
从奈特寻找夏洛特小姐的时候,他就猜测奈特和这事情有关,可是奈特不信任他。
罗德里克想着奈特发疯的时候,他心里竟然有些隐隐的痛,像那样骄傲自爱的家伙,竟然会这样失控。罗德里克闭眼,脑子里全是奈特失控的模样。因为他们都是孤独的,都在迷茫的黑暗中饱受折磨,才会有这般奇异的共鸣。
罗德里克已经走出了偏见、陷害和迷茫的困境,但是奈特还在里面。
他在笼子外面望着笼子里面,那里面是他的仇人、他的敌人,可是他情不自禁想要伸出手,因为笼子外面,并没有其他与他相同的人。
孤独就是孤独,孤独就是妄图抓住任何一根稻草,哪怕知道那是夺命的毒草。
可惜,现在奈特·艾高特也失踪了。
罗德里克是知道调换死囚的事情的,他对手下的臣子抱有戒心,而这种戒备永远无法消失。他在老诺克的手下里安插了卧底,可惜的是,时间给他开了一个玩笑。他得知这事情的时候,弗兰茨已经死了。
他没有去看弗兰茨的尸体,只是有些不忍心。他恨他的弟弟,却没恨到看他以那样的方式死去。他没说什么,只是记住了,也许记忆是对那样的死人最好的尊重。
以及,奈特失踪了。
据密使所言,现场有一个古怪的图腾。那应该是奈特的巫术。
突然,他松了一口气。还好,他没看见奈特那样死去,否则,他会不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