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听大帅这样下令,勘勘也打起十二分Jing神来,金鼓擂得震天响, 满军上下Jing神抖擞,士气高涨。
然而大鼓擂了近有一刻钟,却不见前方现出半点影子。
卫家军的战鼓声声仍在不绝,鼓声里也似隐有兵马齐发的动静,可隐隐听见,却也只是隐隐。那些动静并不似由远及近杀来一般渐而清明,反是停在原地,停在横亘两军之间的茫茫雾色以后,一动不动。
北燕大军先还喊得震彻四野的嘹号,跟着渐也平淡了一些。将士们许是喊得累了,又半晌不见出兵,皆有些“喊来作甚”的念头,于是喊声一淡再淡。直至战鼓擂了两刻钟的时间过去,对厢卫家军的鼓点却忽然停了。
跟着那隐隐的杀喊之声也销声匿迹。
对方突如其来偃旗息鼓,北燕十数万大军上下皆是万般错愕。
几名大将齐齐从帐中出来,逮着哨塔守将质问怎么回事。那守将同是一头雾水,只道夜深雾重,看不分明,也不知是佯攻还是作甚。
北燕将领恐防有诈,不敢掉以轻心,便仍下令,让所有兵士原地等待。
而后这一等,便又是两刻钟的工夫过去。
军中将士因白日疲累,本就困顿至极,眼下听要等着,等也等吧,可谁想久等无果,渐渐的心头那股子被强压下去的不爽,就似作祟一样,又反反复复地起了。
猫爪一般,挠在心上,挠得心头烦不可耐。
半个时辰后,主帅方才下令就地解散,回营就寝。
将士们皆怒在心头却不敢言,只觉仿佛一拳打空,憋屈得慌。于是各自愤懑回了帐中,忍着心上烦恼不爽,脱靴卸甲,又爬回通铺上倒头去睡。
这一睡,许多人便难以成眠。
好不容易辗转入了梦乡,猛然竟却听到外头又是金鼓隆隆大响!
这一响,各营各帐刹那间便全炸开了锅。
“Cao他娘的还让不让人睡了!”
将士们一面骂骂咧咧,一面又顶着昏沉的脑袋,迅速穿衣穿鞋,奔出营帐。
当此时,连笙与单庭昀正刚刚行抵平谷。
平谷中的士兵,眨眼便跑空了,单庭昀率了连笙一行八人,迅速摸黑从谷中穿过。
白日里聚在长恭帐中推演过的,这支Jing锐入夜出发,待到第一阵战鼓擂响,他们应已刚到燕军地界。长青之计,要用曹刿“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之法,利用入秋夜的大雾,使诈牵绊燕军于阵前,好让单庭昀一行不惊一兵一卒,穿过平谷。
“我留与你们三阵战鼓的时间,第三阵战鼓响后放火,不可过早亦不可过晚。”
他们八人于是趁夜色离开一夫关,徒步奔行,沿陡峭山道翻过数道山脊,终于第二声鼓响之际穿过平谷,继而一路畅行无阻,绕到燕军后方。
燕军后方粮草大营,夜色下成堆的粮秣草料,如平地峰起,单庭昀与身后众人互一对视,屏息而待。
此时第三阵战鼓未发,北燕将士却已然躁不可耐。白日里交战之苦,本就只等入夜休整,却不想睡下还被反反复复地折腾。焦躁情绪于士兵中间无声蔓延,迅速便弥漫全军。
有领将气不过,欲要请兵干脆趁夜进攻,却被一道“不可冲动”的军令驳回。谁知道卫家军在整什么幺蛾子,若是鸣鼓诱敌,燕军此一去,岂非就是自投罗网?
是故主帅按下不放。
然而这一按,却也将军中将士的憋闷按到了极点。待到第三阵战鼓大奏时,北燕将士已然耗尽了斗志。被诓一次,两次,哪里还有再诓三次的道理。于是全军半是困,半是烦地披衣上阵,队列虽齐,却是只觉懒散不堪。
单庭昀见时机已到,一声令下,八人迅速摸入粮草营中,霎那便如焰火四溅一般散开。
连笙飞也似地将引油泼向粮草垛,单庭昀紧随其后打燃火石。八人Jing锐两两一组,一人泼油,一人引火,只眨眼间便将大半粮草悉数点燃。
火苗借了油星迅速蹿起,卷着粮秣草料便如干柴一般,干柴之下,星火点点飞速燎成一片火原。
前方将士正成队站着,身心疲累不堪,忽闻随风一阵焦糊气息,忙地回头望去。便见身后不远处粮草营中,火光冲天。白烟即便隔着雾色也分外分明,熊熊大火发出数里可闻的“噼啪毕剥”之声,伴着有将士冲来大喊:“快去扑火!扑火!——”
先还整齐列着的队伍,瞬时便乱了。
士兵们慌成一团,打水抬沙冲向后方去抢救粮草。然而正当此时,卫家军的金鼓却猛然急急大擂。
与先头的鼓声全然不同的,这一擂,疾如狂风,猛如暴雨,冰石骤打,天地变色!“咚咚咚咚”震耳欲聋,伴着千军万马铁蹄之声刹那冲出关口而来。
洪水猛兽,荡平四野!
长恭立于关口城墙之上,铠甲被那冲天火光映得通红,披风荡于空中猎猎作响,双眸萧杀,手握银枪直指前方:“杀!——”
“杀!——”
一呼百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