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那一晚,虞绍珩在她家里的异样反应以及鲁涤安的意外造访,难道她真的有什么地方让别人觉得轻浮?
更叫她尴尬的,是她没办法介绍自己。
叶喆含糊其辞地把她和唐恬归到了一国,那位杜小姐没兴趣和她结交也就罢了。可遇上来请她跳舞,试问芳名的男宾,她说姓苏,便成了“苏小姐”;她笑而不答,便成了羞赧的诱惑;她只得说“拙夫姓许”,来请她跳舞的人很快便掩去了诧异,“原来是许太太,我请您跳支舞,许先生不介意吧?”——她实在没有办法跟素不相识的人解释明白她的处境,以及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除此之外,她还时时觉得似乎有人窥看自己,然而每次她刚一察觉,想要去捕捉那窥探自己的视线时,却都慢了半拍,转眼间,便失去了目标。她视野所及,所有人都谈笑磊落,仿佛只有她才是心怀鬼胎的那一个。
她想同主人告辞,然而惜月在跳舞,虞绍珩被人围住谈天,她若是贸贸然走过去,难免会叫人猜测。她只能等在这里,盼着惜月跳完舞,或者虞绍珩突然想起她这个处境尴尬的客人来。
幸而这支恰恰终于奏到了最后。
叶喆把杜文茵送出舞池,回头来寻唐恬的时候,脚下犹带着舞步的轻快,“拉丁比Waltz好玩儿,我教你?” 他一边说,一边笑容满面地拉过唐恬的手。
“我不想跳。”唐恬轻轻把手挣开,脸上的神情是少有的安静,“你和别人跳吧。”
叶喆愣了一下,迅速“省悟”过来之后,眼中却闪出了细碎的惊喜光芒,他弯下身子,歪着头去寻唐恬的视线,“我跟别人跳舞,你不高兴了啊,唐恬恬?”
“没有啊。”唐恬义正辞严地否认,丢过去一个底气不甚足的白眼,“我们都觉得你跳得很好,是吧,苏眉?”
“嗯。”苏眉附和地点头。
“我们差点都想给你鼓掌呢。”唐恬心有不甘地补了一句,话一出口,自己也觉得犯了酸味,又正色做出了个诚意十足的表情:“你和杜小姐确实跳得很不错。”
既然认定了唐恬是在吃他的醋,叶喆得意之余,也就完全不在意她的找补了,言不由衷地谄笑道:“她跳得根本就不好,都是我带的,你比她有天分多了,真的。我教你,一个礼拜你就学会了。”
“我不想学,跳舞有什么用?”唐恬固执地摇头。
叶喆偏着脸想了一下,忽然径直贴到了唐恬耳边,苏眉连忙躲开了半步,不知道他说了句什么,便见唐恬的耳廓蓦地红了。
叶喆笑眯眯地握住她的手,“这儿人太多,我到外头教你。”
唐恬犹犹豫豫地去看苏眉,却见苏眉刻意把视线转到了别处,叶喆在喉咙里轻咳了一声,对苏眉道:“师母,里面太闷,我们出去透透气,你要不要一起?”
不知道这算不算物理课本里讲的“热传递”,苏眉被他二人“熏陶”地也有点面庞发热,尤其是被叶喆毫无征兆地叫了一声“师母”,条件反射似地挺直了身子,“哦,不用了,你们去吧。”
然后,苏眉才反应过来,叶喆名正言顺地拉走了唐恬,她独自一个人陷在这笙歌华堂上,更成了一叶无处系缆的轻舟。
于是,她也只好到外面去“透透气”,还要选一扇跟叶喆和唐恬方向相反的门。
19、琼台(五)
仍旧和记忆中一样,这一侧的走廊对着花园。
虽然出来之前并没有“透气”的打算,但裹着夜露的花香盈盈而至,苏眉不由自主地便深吸了一口气。贴着地面的射灯照出园中小径,她记挂着待会儿要同主人道别,不便走远,就在近旁的长椅上坐了下来。一窗之隔的派对,立时成了另一个世界。
夜凉如水,温柔的月光也像水,苏眉眯着眼睛把自己沉浸在这安静的水波里,像一支写完功课的羊毫小笔蘸进水钵,积存的烦扰如墨线般在水中逶迤四散。
正在这时,一个温醇的男声从身后响起,仿佛突然画出的休止符,凝固了她的思绪:
“看来是我这个做主人的失职,没有招待好师母,让您觉得无聊了。”
她一时失神,竟没有听见来人的脚步,苏眉连忙起身,理了下并不凌乱的刘海,“呃,没有,我就是出来透透气。”
虞绍珩慢慢走下台阶,“不无聊怎么会觉得闷呢?”
苏眉和他对视了一眼,她总觉得他的许多话都别有用意,但从他淡然含笑的目光中,却又抓不出更多的内容,“我今天出来这么久,也应该回去了,等一下麻烦你帮我跟惜月说一声。”
她是故意躲他?虞绍珩仍是一以贯之的温文有礼,“师母是不喜欢跳舞吧?一会儿还有别的节目, 反正我送您回去,晚一点也没关系。”
“真的不用了。”苏眉恳切道,大约是因为他出生在这样西化的家庭,人又年轻,不大能够理解某些人情世故,她只好同他说得明白一点,“其实我现在的情况,不大合适参加这种场合。”
虞绍珩似乎是怔了怔,“……是因为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