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手好字,必是在书房里下过许多苦功的,或许同自己一样也喜欢文房清玩,挑了许久,终是“忍痛割爱”,选了她从家里带出来的一对花梨瘿文镇——原也是她几年前生辰,父亲买给她的礼物。
她收拾妥当,看了看墙上的挂钟,三点三刻。
昨天虞绍珩打电话给她,说是四点钟来,她说了一句“好的,那我在我家里等你”,电话还没放下,林如璟就轻轻笑问了一句:“有约会?”
她面上一红,连忙辩解:“不是的!是我一个女朋友明天生日,她家里要开party,叫我也一起去。”
林如璟脸上却分明写着“不相信”,“还要寿星亲自来接你啊?”
苏眉迟疑了一瞬,道:“是她家里人,她家附近没有车站,所以才……”
林如璟抬眼看了看她,又是一笑:“她家里什么人啊?”
苏眉有片刻的语塞,然后反应过来自己这么吞吞吐吐,反而更叫人误会;她不说话,林如璟却像是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前日的厌烦又像反胃的酸水一样浮了上来,她厌烦自己这样畏缩,虽然林如璟没再追问,苏眉还是直视着她答了一句:“是她哥哥。”
彼时,她看见林如璟眼中的惊讶,心里跳出一点异样的小痛快;然而此刻,她一个人在家里等虞绍珩,却又惴惴起来。他来接她去参加他妹妹的生日派对,不过是一件很平常的事,却因了前晚的尴尬和林如璟的诱问,沾染了一丝不寻常的意味。
她忽然有点怕见他,她这里没有穿衣镜,她又用床边的小圆镜端详了自己一遍,确定待会儿他看见她的时候,她整个人都很端庄。
挂钟指到四点,外面的叩门声准时响起。
苏眉拎了手袋出来,等在外面的果然是虞绍珩,“师母,可以走了吗?”他双手负在身后,衣线笔挺的深色军服在暮春的煦煦暖阳里,如乔木葱翠。
“嗯。” 苏眉点点头,配以一个尺度拘谨的微笑,“麻烦你了。”
虞绍珩很快发觉了苏眉有问题,一路上,她都正襟危坐,不管他同她说什么,她都只是用最简短的词汇回答——很明显,她在疏远他。
19、琼台(一)
栖霞没有围墙,雕花Jing巧的尖锐铁栅掩映在密植的葱茏春树之间,成了藤本月季的花篱,大片浓绿的藤蔓枝叶上撒满了深红粉白的花蕾,向阳处早开的几簇,幽芳浓烈,透过半开的车窗袭人鼻端,缕缕不绝。
一栋宏阔的灰白色石质建筑矗立在绒绿的草坪尽头,一如苏眉记忆中的景象,车道两旁装点了白玫瑰和蓝色绣球花扎成的路引花柱,一直延伸到楼前的台阶上,花团锦簇中,三架层叠的欧式喷泉在明亮的阳光下欢腾喷涌。一尘不染的拱窗上倒映着暮春时节的晴空流云,车子慢慢转弯,阳光在玻璃窗格上流连而过,激起连串的耀目光芒。
离派对开始的时间尚早,客人未到,只有婢仆轻声细语地忙碌来往,苏眉跟着虞绍珩上到二楼,还未还礼服的惜月正在小客厅里同一个看年纪不过十二三岁的小女孩在拆昨天没“处理”完的礼物。见他二人进来,惜月连忙推开膝盖上的礼物盒子,起身笑道:
“我哥说,我和他的面子都不够,搬了母亲出来,你才肯来的。”
苏眉歉然一笑,从手袋里拿出备好的礼物:“生日快乐。”
惜月笑盈盈地双手接过,“你干嘛这么客气?好像我一定要请你来是跟你要礼物似的。”说着,打开了那木盒一看,见里头是对文镇,点头笑道:“果然礼物像主人。”
苏眉笑道:“我想,你字写得那么好,一定常常练的,放在你书房里随手用吧。”
惜月闻言,微微一愣,口中说着“多谢”,含笑朝她哥哥撇了一眼。
虞绍珩面上却没有什么表情,只对苏眉道:“师母稍坐,我去请家母来。”说罢,又对那个犹在跟缎带彩纸“斗智斗勇”的小女孩道:“晏晏,别让惜月使唤你了,上楼换衣裳去,晚上我请你跳舞。”
那小女孩的身形容貌尚在孩提和少女之间,理着裙?从礼物堆里站起来,明眸流转,异样的明艳清灵:“你那么高,我可不和你跳,你千万别来请我。” 说着,抿唇一笑,俯到惜月耳边低语了几句,同苏眉点了点头,翩然而去。
惜月拉着苏眉坐下谈天,不多时,虞绍珩便陪着母亲来见苏眉。
“许夫人,请坐。”虞夫人穿了件浅灰色的丝绸衬衫和一条珠光紫的鱼尾长裙,行动间裙?起伏,仿佛丽人凌波而来。
苏眉端正地在她对面坐下,“我早就应该当面向您和虞先生道谢的,只是之前我……不方便到府上拜访,还请您包涵。兰荪的事,全赖您和虞先生帮忙,除了道谢,我实在没有什么可以报答的。”
“你不要这么客气。”虞夫人温言道:“绍珩和他两个弟弟多得许先生教导,我们替许先生完成一点心愿是应该的。”停了停,又笑道:“其实我家里没有那么多讲究,你要是有空,尽管来玩儿。”
苏眉同虞夫人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