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纵欲过度,大抵如此。庆元王担心远行饥饿,昨夜实在吃得有些多,他恨不能将她也带在身边,日日抱在怀里。可是此去艰险,他又如何能教她涉险。
秦悦替他穿衣、束发,如同在连江城时一般。那时她身量不足,够不到他,庆元王又不肯在她面前低头,她总捉摸着是不是要踩了凳子才能替他戴冠。
燕桓自镜子中看到她忙碌的模样,她是他的小爱宠、小婢女、小阿吾,而后又是他的小妻子,小王妃。她分明已经长大了,在他面前却永远是那般小小的模样,非得抱在怀里才舒服。
她的嘴角噙着笑,一双眼目不转睛地落在他身上,教他没由来地安心,“阿吾就不担心我?”
秦悦摇头,“鲁怀是陛下亲封的郑王,鲁恒杀弟自立,恐为鲁氏所不容。而夫君此次从明城出发,所率乃天子之师,锐不可当。这些年来,世家子弟被余氏打压,不得抬头。而今大好的机会摆在眼前,何人不想扬名立万?”
她总能看透他心中所想,教他愈发不想离开。
“夫君此战必捷,我并不担忧,可是那岳临渊却不好对付。”秦悦叹息道:“我担心燕枝之事,乃是岳临渊替鲁恒出谋划策设下的局,好在……”
好在赵辛歪打正着,夺了燕枝。可是秦悦无法这般说出口。
他不曾告诉她岳临渊之事,便是怕她担忧,不想她已经知道了。燕桓道:“我自有决断,阿吾放心。”
庆元王出征之时,北风猎猎,吹得帅旗“哗哗”作响,甚是威风。
燕桓将兜鍪捧于胸前,单膝跪地道:“儿臣必将不辱使命,得胜归来!”他的身后,三军若拜服天子,若蛰伏的巨龙一般,似要扶摇而上,声震九天。
南楚帝勉强可以起身,在皇后的搀扶下走了几步,于文武百官、三军将士面前,颤抖着双手摘下帝冕,覆在庆元王的发顶。
燕桓没有反应过来,秦悦亦是目瞪口呆。登基大典无法如期举行,南楚帝却在此刻加冕了庆元王……不,是新帝!
老臣岳子荣最懂圣心,高呼:“太上皇万岁,陛下万岁!”
燕杉与周闯跪在燕桓身后,一干士族子弟亦是跪于其身后。随着岳子荣的一声高呼,万余人齐声呐喊。
“太上皇万岁。”
“陛下万岁。”
有一架马车刚刚出城,车上的余月柔忽然睁大了眼,一把攥住儿子的手道:“他们在跪拜天子!”
燕栩道:“是。”
“他们在跪拜你,是不是?”余月柔又问。
燕栩点头,“是。”
“那我便是皇太后了?”余月柔忽然笑道:“你是皇帝,年年是皇后!”
“可是我们为什么要走?”余月柔这便不明白了。
余年年望着姑母日渐消瘦的脸颊,却是笑道:“母后有所不知,我们要迁都宛平,从此住在那里。”
燕栩有些感激余年年,不由露出个无奈地笑容。
“迁都宛平。”余月柔翻来覆去地琢磨着这句话。
余年年只听那山呼万岁之声直冲入云霄,便是数里之外也听得到。自父亲逼宫谋反那一夜,她便料到了自己身首异处的结局,只是未曾想到表哥以婚姻保了她一命。
父亲未曾明白,外戚干政的时代已一去不复返,便是孱弱的表哥也不肯听父亲摆布,他却还想着同从前一般一手遮天。
这天下果真还是他的……强势如庆元王,便是当日一无所有之时,也不肯借助鲁媛的家族之势。他身边之人,如他身后的江山一样,是他数年如一日穷追不舍所得。可是自己曾经喜爱他多年,却未曾得他正视一眼。
说不清是嫉妒还是失落,可每当余年年回想起阿吾的种种,却发觉那是一个令她无论如何也恨不起来的女子。她不是阿吾,亦不能如她那般,失去了家人的庇佑之后,依旧能顽强地生长在日光下。
她自幼仰慕的那个男人,一直躲在晦暗Yin翳之下。没有人能走入他的心,却有人能带着他从Yin霾中走出来,可惜那人不是她。
☆、何以止戈
秦悦想起燕桓一脸不知所措的模样,便也觉着好笑,谁能知晓南楚帝忽然于众目睽睽之下这般行事,实乃当世奇闻。天子从来都是心思难测,若是有一日突然遁入空门也不足为奇。
待南楚帝回了乾明宫,秦悦颇有些谄媚道:“陛下可是累了?要不要饮茶?我替您捏捏腿可好?”
南楚帝斜睨了她一眼,从方才开始,这小姑娘便笑得花枝乱颤。数月之前,她每日不过是老气横秋地涂脂抹粉、艳俗无比。而今倒是与从前大不相同,一双明亮的眸子荧荧闪动。她的眉不似平常女子那般弯若柳叶,反是在眉梢处如凤尾般上挑。遥想当年,泠泠便喜欢这般英气的眉形。想来他的儿子既不会抚琴,又不懂花前月下,这描眉的本事倒是熟练得很,也不知从前练习了多少回。
南楚帝觉着迟悦的心思甚至深沉,从来都如同防贼般防备于他,仿佛阅尽千帆,立足权力之巅的人皇会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