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命令灌了第二碗、第三碗,最后她折腾得没了力气,奄奄地把汤药咽了下去。
皇帝笑道:“你好好听话,多好。不然,我也有办法对付你。”
接着凑近给她擦拭脸颊和嘴角,温柔地看着她,小心地扶她卧在软塌上,如同呵护最娇嫩的花瓣。
但是接着又逼道:“你说得不错,长越这个隐患我是不能再留了。你好好的,我给他一场好死,不让他有痛苦;如果你还要跟我闹,我就折磨死他,让你后悔一辈子。”
翟思静额角的青筋都暴了出来,她抬起身,感觉不到伤痛似的,质问身边的夫君:“你口口声声说爱我,就是这么爱的?”
叱罗杜文温柔地抚着她的鬓角:“思静,你也要体谅我的苦衷。”
他的脸英俊漂亮得近乎邪魅,眼睛流露的温柔笑意像个魔鬼。他作恶之后,还在无辜兮兮地说“无奈”,讲“体谅”。不错,他是一个没有罅隙可以攻击的英明帝王,但他不是圣明的人,他身上一点仁义的影子都看不见。
“那么,什么叫我‘好好的’?”翟思静问。
叱罗杜文从旁边端过一张食案,上面摆着适宜于伤者的软烂蔬食和炖汤:“把饭吃掉。”
翟思静斜了饭菜一眼:“然后?”
叱罗杜文笑笑说:“我其实没有多高的要求。然后么,好好吃,好好睡,好好享受贵妃的生活。撤掉你这里的熏香,对我笑脸相迎,在榻上好好伺候我,再给我生几个孩子。”
哪怕是装的呢!叱罗杜文想,我也不嫌啊!
“你想要什么,你也好好说。”他又更加可亲,“有什么是夫妻间不好谈的呢?你好好说,我再思量着能不能答应。”
翟思静垂眼凝神,似乎在想什么。
叱罗杜文心道:我这般对你,要求如此之低,愿意与你商量,天底下还有第二个这样的帝王么?
没成想,她再次抬眸时,突然用尽力气,把食案上的热羊rou汤整碗掼在皇帝的脸上!
爱干净、爱整洁,更爱面子的叱罗杜文,一张脸上滴滴答答流淌着热汤水,白皙的皮肤被烫得粉红,头发、衣领、前襟都是汤水,狼狈不堪。
他气得狰狞,伸手抹去脸上的汤,火辣辣的烫感传来,心里的怒气也飙升到顶点,反而笑了:“好的,翟思静,我知道你的意思、你的选择了。”
罗逾听着父亲的转述,心里莫名地有些慌张,问道:“那么,父汗是怎么对我那位异父的兄长的?”
叱罗杜文从来都没有忏悔认错的神色,淡然道:“我叫人挖了一个深坑,上头布上铁网,把长越关在里头日晒雨淋,吃喝一概给他,不过,深坑里摆上蛇虫,叫他与它们共存多久算多久罢了。”
罗逾不由打了个寒噤。
隐隐有些记忆浮在脑海里,却又抓不住。
“那日——应该是关了他五六日了吧?——我带你阿娘和你一起去看。”皇帝仍是一副“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表情,“人还是活着的,我当时想,你阿娘若肯向我服软,我还肯给她机会。”
在一个母亲的眼睛里,看到的是最可怕的场景:她多年未见的儿子,样貌仍让她一眼就能认出来。但是这个还只有八岁,个子只到她胸口高的孩子,身上是各种流血紫肿的小伤口,蚊蝇环绕着他“嗡嗡”地飞翔。他瘦到眼睛分外大,瞳仁里是长久的紧张恐惧而带来的畏怯、麻木。
他已经不会叫“阿娘”,饿极了的时候,绕过坑里的蛇与蝎子,匍匐着爬到角落的食槽边。
黄色的麦饭里,混杂着一只只虫子,红头的大蜈蚣在里面穿行着。已经习惯于饿极了就与蛇虫共食的叱罗长越,小心地避开毒虫,抓着一团麦饭塞在嘴里。
翟思静惊恐而痛苦地捂着嘴,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不断地淌着。
叱罗杜文在等她服软,等她为儿子求情,但是她只是哭,支持不住自己的身子,便跪了下来,手撑着地面,瞪大眼睛直视着铁网之下正在翻找着干净麦饭的儿子。
叱罗杜文终于先忍不住了,说:“光哭有什么用呢?你有什么话,说罢。”
“阿逾,扶我起来。”她只转身对五岁多的小儿子说。
小小的罗逾用了吃nai的力气把母亲扶起来。
翟思静踉跄到了坑洞口,铁网是用长钉钉在地上的,她用力去扯,铁网变形,但是不会破碎;她又用力拔那些长钉,“啵”的一声指甲断裂成两截,鲜血涌了出来,铁钉只斜了斜。
“别白费力气了。”她背后是冷冷的声音,“要放他出来,只有凭我的命令。”
他还在等她乞求——大概只差最后一根稻草就可以压垮她的意志了:“你看他手指脚趾肿起的地方,是蝎子和蜈蚣蛰咬出来的,那种痛不啻于鞭打火烫,而且积聚到一定量,毒ye还会顺着血脉游走。我打算过会儿再放一窝胡蜂进去,不,半窝足矣,可以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没有求他,轻轻地骂了一句:“禽兽!”
叱罗杜文脸色当然不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