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路口,那“吱吱呀呀”的声音忽然消失不见了。
蒋西池忙回头一看,却见方萤已拐了一个弯,骑去了东南路上。
天色渐暗,橙色霞光已消失殆尽。
蒋西池在原地待了一会儿,鬼使神差的,掉了个头,拐弯,跟上去。
东南路靠近区会展中心,比较繁华,沿路都是宾馆、饭馆和酒吧。
蒋西池特意保持了一段距离,让方萤始终在自己的视野里,但又不至于发现自己。
很快,她在前面又拐了一个弯,进了一条狭窄的小巷。巷子外侧有条排水沟,一股浑浊腥臭的气息扑面而来。
蒋西池没敢跟太近。
片刻,方萤停了车,从书包里摸出锁,把车锁上,推门进去了。
蒋西池把自行车停在原地,踩着巷子里像是裹了一层油污的地砖,跟到了方萤停车的地方。
那是家酒吧。
此后几天,方萤仍然会寻找各种理由不跟万紫琳他们一块儿放学,待人都走得差不多时,一个人悄悄蹬着自行车去酒吧。
有一次,他等方萤从后门进去十分钟左右,把车靠墙停住。油污的地几乎无处下脚,污水沤出来的酸臭气味扑面而来,他捏住鼻子,趟雷似的跟上前去。
刚一推开后门,就有个身材魁梧的男人走过来,一堵墙似的把他一挡,“干什么的? ”
蒋西池往里瞥一眼,“找人。”
“找谁?”
“我看见有个初中生进去了……”
“赶紧走赶紧走!我们正规经营的酒吧,什么初中生,我看你是初中生吧!”健壮的身躯往外一挪,“快走快走!”
此后,蒋西池又“侦查”了几次,还是没能成功打入“敌人”内部。
有一次耗费时间太长,过了七点才到家,外婆急得都出门去找他了。
两人在桥头碰上,吴应蓉小跑几步过去,“你怎么这时候才回来啊?你外公都急死了……”
“在学校做家庭作业忘记时间了……”
“再爱学习也得吃饭啊,”吴应蓉伸手摸他脑袋,又把他上下打量了一遍,确认他连根头发丝都没少,才放心下来,“……以后还是早点回来吧,IC卡你带着吗?以后回来晚了,记得给家里打个电话。”
“嗯,以后不会了。”
“走吧,”吴应蓉手搭在他肩膀上,“你外公饿了好一阵了,让他先吃他非要等你……”
“外婆,”蒋西池一顿,“您等等,我系个鞋带。”
他一弯腰,避开了吴应蓉的手,蹲下身把绑紧的鞋带散开了又重新系了一遍,再站起来时,跳了一下,像是试试鞋带绑没绑紧一样,然后不动声色地往外挪动了半步,和吴应蓉并肩,“走吧。”
饭后,蒋西池帮阮学文把放在廊下的几盆花搬进屋里。吴应蓉进了浴室又出来,嘟囔:“沐浴露怎么用得这么快……”
蒋西池耳尖听见了,忙说:“外婆,我去买。”
“去桥头的大家超市买,他们家便宜些……你等等,我给你找钱。”
蒋西池拍一拍从花盆上沾上的土,去厨房洗了个手,出来见吴应蓉捏着一张二十的纸币,“不用了外婆,我有钱……”
“你有钱那是你的……”吴应蓉把钱塞进他手里,“顺便带个丝瓜瓤回来。”
蒋西池神色有些异样,恍惚站立片刻,拿上钱出门了。
提着袋子从超市出来,忽听前面一阵熟悉“吱吱呀呀”的声音,抬头一看,果然是方萤蹬着车子从南边过来了。
方萤在他面前停了车,笑问:“你怎么在这儿?”
蒋西池瞧她一眼,盘算着,她估计是这时候才从酒吧回来。
“吃东西么?”
“嗯?”
蒋西池看着她,“我请你吃烧烤。”
方萤笑笑:“这么大方啊?”
“你等一下。”蒋西池把塑料袋子往她自行车前面的框子里一放,又转身进了超市。
方萤等了片刻,蒋西池拿了两瓶水出来,递给她一瓶。
“我看你进去打了电话?”
“跟外婆打了声招呼。”蒋西池朝着六尺河,往地上一蹲,把水瓶拧开洗了个手。
方萤:“……”
蒋西池站起身,甩了甩手上的水,“走吧。”
沿河都是烧烤摊,空气里混着自然和辣椒面的香味,架子下面白炭烤得rou类滋滋作响,一股股白烟缭绕,小贩高声吆喝。
方萤跟着蒋西池,走过来了快七个摊子,“喂……”待蒋西池转过来,问道,“你到底想吃哪家啊?”
蒋西池往前眺望,一样的矮桌塑料小板凳,一样的一地竹签和卫生纸。
他把心一横,“……随便坐吧。”
坐下,蒋西池把桌子仔仔细细地擦了三遍,用得一卷卫生纸瞬间去了大半。
方萤饶有兴致地瞅着他,“你是不是太爱干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