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芷难得有这种闲情逸致,一晃神,才发现自己傻不愣噔地怵在那儿,像个傻姑。
不好,此地不宜久留,她忍痛躲进了卫生间。
她和季筠高中那会儿,见着帅哥就走不动路,别看俩人在校园里嘻嘻哈哈的,但其实都怂得很,有一次一个帅哥对宋芷递情书表白,她第一反应就是低头,跟老师叫她回答问题似的,先低头看一眼答案是否正确,正确了再昂首挺胸地回答。
可惜这不是课堂,这是人人向往的风花雪月的Cao场……的旁边,来来往往的学生经过都要侧目看一眼。
她一直低着头,地上没有答案,脑袋里想不起关雎,也记不清桃夭,今天老师教的好像是国风,哪篇?
好不容易想起来是要背诵全文的,她已经背到倒数第二段了,她抬头的间隙目送着帅哥远去的惊鸿的背影……空留原地懵圈的她自己,和笑到直不起腰来的季筠,如果不是人来人往,你还可以看到一个趴在地上前后翻滚的美少女,她不是病了,她只是笑岔了气。
她尴尬地看着刚吃完饭的人群,感觉大家的嘴角都是努力擒着笑的。
显然,被人免费观看的感觉并不好。
“季筠,走啦。”她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可是季筠哪能放过这种笑料,一路上都笑得前仰后合,刚冷静下来不知道看到什么了,又噗嗤笑出声来。
那时的篮球场上有Jing彩的投篮,有高个子帅哥;绿茵场上的男孩子们如风一般奔跑;天是蓝的,草是绿的,篮球是红色的,足球是白色的,水泥地是灰色的,阳光是和煦的,就连路人笑起来的样子都是温柔的……美术生肯定瞧不上这样的配色,但对宋芷和季筠而言,就是最美的画作。
后来大学毕业季筠去了A市,宋芷留在Y市。季筠还是那个季筠,宋芷已经鲜有少时的欢快,在季筠面前,她才是那个笑得放肆、哭得动情的宋芷。
这次季筠失恋,宋芷二话不说放下手头的案子,空出一个月时间来,陪她把过往都走一遍,虽然并不觉得能就此痊愈,但也知道,站在自己的角度想,此时如果有人能够无条件的陪在自己身边,多少心里会觉得慰藉。
毕竟,治疗伤痛总需要时间和经历,如果有人愿意花时间陪着你,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
何况自己已经三个月没有睡过一天安稳的觉了,碰上棘手的案件,看着堆成山的卷宗,就一个头两个大……
但是,欧洲啊,那一个有着棕色头发,白皙皮肤,时刻保持风度的男子,怎么会就想起他来了……
一想到冉,她的心里五味杂陈。
有一次一个法国客户从国内的贸易市场转战回国的时候,因为贸易摩擦不小心得罪了当地的名门望族。她跟进了一个月,一点线索没有,只能凭客户的形容大致猜个七八,这怎么打官司?双边贸易摩擦,得罪的可能还是黑手党,这哥们儿心也忒大,胆儿也忒肥,盯着她就是不放。
那阵子她急的焦头烂额,每天都要把对方的祖宗轮番问候一遍,以为就此碰上事业的瓶颈期,名誉不保。但没想到,就在她彻夜奋战过后,她的委托人就像玛雅人一样,一夜之间消失了……
早上初升的太阳,有轻纱一样的雾气,已有露水挂在叶子上,初秋薄凉的空气里带着阵阵桂花的甜香。
一辆黑色的A8静静地停在那里一整晚,冉看着三三两两晨起锻炼的人,来来往往。
早秋清晨的空气突然灌进车里,夹杂着车里浓重的烟草味,他被呛得止不住地咳嗽,掐灭了手中快燃到指尖的烟头,然后点火,启动车子离开。
为了彻夜奋战,她半开着窗,结果最后还是睡着了。风拂起了纱质的窗帘,轻轻地拂在她的脸上,她不禁打了个寒颤,忽地就被冻醒了。
阳光不至于刺眼,但她还是睁不开眼,慢慢支起上半身,活泛快僵住的手脚,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以后,一边起身一边打着呵欠,顶着一头张牙舞爪的头发,眯着肿的老高的双眼,捶着腰去洗漱,一阵嗡嗡嗡的声音传来,电话那头是冉。
“song,我要回去了,在中国的任期结束了。”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清冷,不似往日的热络。
听到他这样说有些惊讶,因为昨晚休息的时间极为有限,她大脑卡壳般难以转动,半天才意识到,原来他是来道别的。
她嗡着嗓子说,“祝你一路顺风。”
“再见”
挂断以后,他没有放下电话,小声地对着空气说了句:Je t’aime,他侧脸最后看一眼窗外的航站楼,以及视线所及的远处的地平线,关了手机。
那一句世上最动听的语言,渐渐消失在繁忙的空港……
手机蓦地响了,宋芷慢慢地睁开眼,看着窗外林立的高楼越来越近,A市到了。
她关了闹铃,把手机塞回口袋。
这一站不是终点站,停靠时间短,她赶紧起身去拿箱子,返身折回的时候那个年轻男子还坐在那儿。
她低下头,赶忙装作看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