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掩好被子,这才拿起自己的睡衣裤去浴室洗漱。
他把房间里的大灯灭了,只留下两盏床头灯。昏黄的光线静静地拢在安远脸上,模糊了他朦胧欲碎的表情。
晚上的那个电话不是别人打来的,说话的是刘又夏敏感又神经质的母亲。对方的声音早已不再年轻,却盛气凌人,渐渐和安远当年记忆里的女人重合起来。
安远只见过一次刘又夏的父母。父亲是大学教授,不苟言笑,和他父亲相比没有温柔只剩下冷漠;母亲很漂亮,不说话的时候有着如花朵一般柔弱的神态气质,而一旦生气,就会面目狰狞宛如怨妇恶鬼。
刘又夏和母亲在大学里的那次吵架,起因就是他已经有两周没有回家了。那个时候安远正在刘又夏寝室等他,两人约好了下午一起去打球。
他母亲敲门的时候刘又夏刚好在阳台洗衣服,安远便过去开了门。那个时候刘母还是笑着的,也没有生气,穿着一身袅娜的旗袍站在门口,头发用枝古旧的梅花簪子挽了起来。她像是从诗画里走出来的江南美人,只静静站着就能把那层楼映衬的光彩夺目。
他连忙把人迎进来。无它,刘又夏继承了来自母亲的美貌,两人的眼睛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她冲安远点头道谢,随即小声地喊了句“又夏”。阳台上在放水,刘又夏没有听见也就没有做声。
安远想上前跟她说一声对方在外面洗衣服,转瞬就被刘母拔高的声音吓了一跳。
“又夏!”她一边说一边往阳台走,整个人都变得紧张起来。
“又夏!你为什要自己洗衣服?为什么不回家?!”
刘又夏见到母亲也很惊讶,但他只是漠然,似是露出个冷笑说道:“我的衣服自己洗很奇怪吗?还有,我已经成年了,为什么你让我回家我就一定得回家。”
安远站在刘又夏的书桌前有些尴尬,他挪了下步子准备出去,却被眼尖的刘又夏看见了。
“安远。”他喊了声,随即把衣服扔进脸盆里,溅出来一阵水花。
“我们现在去打球。”
说完绕过母亲进了寝室,取下床头柜边的球拍就想和安远离开。
变故好像发生在一瞬间。
安远看着刘又夏母亲换了张脸,抢过刘又夏手上的球拍扔到地上。她不再有那样诗情画意的美貌,反而成了话本里的恶婆娘。
“你要去哪里?你为什么不回家?”
刘又夏没有回应。他弯腰捡起球拍,眼睛里一片冷漠。“他怎么会让你出来?”这是很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击中了刘母的软肋。
她愣了下,随后大喊一声,自己抱着脑袋蹲了下来。
刘又夏还是要走,却被安远拉住了袖子。“现在就去打球吗?”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场闹剧让刘又夏在安远面前失了保护色,他转过身看向对方的时候,脸上除了压抑的愤怒,还有一点悲伤。
于是安远就不说话了。他松开手,准备和刘又夏一起出去的时候却被原本蹲在地上的刘母拽住了。
“啪——”也许这才是变故。
愤怒的女人把矛头指向了安远,她伸手扇过去,在对方脸上留下了鲜红的手指印。
不仅刘又夏愣住了,就连安远也是一副状况之外的样子。从小到大,这是他第一次挨打。没有原因,莫名其妙。
“你疯了!”刘又夏把安远拉到自己怀里,吼了那个已经失去理智的女人一声。随后一脸自责地摸着安远那边被打红的脸,轻声问道:“怎么样,你还好吗?”
安远看见了他眼里的关怀,虽然很痛但还是露出个笑让对方安心。“还好,不是很痛。”
刘母开始哭泣。不得不说漂亮的女人就算哭泣也是很漂亮的,她站在那里无声地哭着,眼睛红通通的,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
在刘又夏去打热水的时间里,安远坐在凳子上想了很多。他心里涌起一阵不可遏制的好奇,想把刘又夏吃掉一般。
等他回过神,才发现旁边的眼神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恶毒起来。
“你是谁?为什么不让又夏回家?他为什么不回家?”她已经不再年轻,声音里满是尖锐的戾气,好像前面坐着的是上辈子的仇人。
安远原本是想摇头说不知道的,可话到嘴边还是忍住了。他保持沉默,仿佛陷入了自己的世界。
刘又夏去一楼大厅接了一水壶热水。他很抱歉,却又不知道对安远说什么,只好闷声用热帕子帮他敷脸。
这样的沉默没有维持多久,刘又夏的父亲就过来了。那是一个头发已经斑白大半的人,脸上却还显出年轻的样子。只是不常微笑的嘴角耷拉下去,让人看着就觉得压抑。
“你妈妈没事吧。”这不是关心的语气。安远听在耳朵里也是例循公事的询问,没有丝毫的人情味。
“你把她带回去。”刘又夏没有提安远的受伤,他有些不耐烦,甚至是暴躁地回了一句。
于是对方就拽着刘母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