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慢慢发现,这世上原来是有这么多的不公正的。
因为没有父母,所以被同龄人欺负嘲笑。
因为是没有教养的野孩子,所以与他人发生冲突时,被毫无缘由地指责的总是他们。
因为是孤儿,所以连生命都是可以被轻贱的。
「死掉的不过是个孤儿,有什么好追究的,别给自己找事做了。」
这是秋零曾亲耳听见那个警察说的。
从那以后,她开始对所谓的正义、所谓的美好产生了怀疑。
比起孤儿院的其他人,丁殊也是最难搞的那一个。
她从不愤怒,从不悲伤,不在意别人的生死,也不会轻易喜悦,她总是漫不经心地活着。
唯一强烈的情绪不过是对弟弟到来的欢喜而已。
她的执着也总是消融于点滴之间,就好像完全不存在情绪起伏一样。
后来连院长都感慨过,丁殊这孩子太凉薄,就跟暖不热的石头似的,秋零能坚持一直追着她跑真是太不容易了。
秋零依然只是笑笑不辩解。
因为偏冷淡的性格,丁殊慢慢就变成了不怎么起眼的那一个,其他人也就慢慢淡忘了她所经历的一切。
但情绪起伏小不代表真的无情,不在乎不代表不受伤,看不到不代表没发生过。
对此,秋零大概是看得最清楚的那一个了。
“坦白来说,一开始我们关系说不上好。不过秘诀在于坚持不懈和好胜心吧。”
“一开始只是赌气一样,想着你不理我我就偏要跟着你,结果一跟跟到了十七八岁,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变得熟起来了。”
秋零说起自己与丁殊熟起来的经过,也不免失笑。
“后来我总结了一下,丁殊这家伙呢,防备心很重,从不相信嘴上的漂亮话,只有持之以恒的行动才能让她慢慢认可。”
“其实真要说起来,一开始我还挺讨厌她的,觉得一小破孩儿破事真多,孤儿院其他人都没她那么难搞,给吃的不吃给喝的不喝,别人问话不答,关心她也没有知觉,多问一句就要躲着你走,就好像全世界都要害她一样……”
“那时候我太自以为是了,觉得这种人这么难搞,这么挑三拣四,一定是没有吃过苦,才要维持着高高在上的姿态。”
“后来我才发现,那家伙其实一直都那样。然后我就想,会变成这种性格,应该是吃过的苦比谁多才是吧。”
丁殊离开孤儿院的时候是在十五岁,她的弟弟丁灿八岁。
那时候丁灿开始经常性的晕倒,最后晕了好几天送到医院,才检查出了很罕见的病症。
治疗将是个漫长的过程,需要大笔的费用,而且还有很大的失败风险。
孤儿院最终决定放弃这个孩子,求助无门之后,丁殊便带着弟弟离开了孤儿院。
但那时候丁殊身无分文,又没有亲人可依靠。
她自己年纪尚小,打工也无处接收,更何况打工的费用也远不足以担负得起弟弟的治疗费用。
秋零家东拼西凑出了一笔费用,暂时供给这对姐弟俩度过了初期最艰难的时光。
后来丁灿病情加重,当时刚刚升上高中的丁殊实在没办法,办了休学,开始接触一些黑市生意。
一开始丁殊是瞒着秋零的,但是后来她的行踪越来越诡谲,偶尔见到一次身上总是会增加很多伤口,秋零连番逼问之下才得到了真相。
但对此秋零也无可奈何,她家也并不算太过富裕,也没办法帮这对姐弟度过难关。
“说实话直到现在,我也不清楚那时候她是怎么接到那些生意的。也不知道她是不是一开始就在做委托任务。”
说到这里,秋零顿了顿,露出了一个不怎么完美的笑。
“但好在,现在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等小灿的病好了以后,她或许就能过上期待的普通人的生活了吧。”
赵安然趴在桌上,秋零只说了半个小时的故事,她听着却好像过了一辈子那么长。
她看起来有点难过。
“要是我也能早点碰到姐——”
赵安然下意识叫了那个称呼,又中途改了口。
她低垂着眼睑,睫羽轻颤着,像是在哀鸣。
“要是我能早点遇到她就好了。”
第55章 55
55.
丁殊觉得赵安然可能有点受虐狂的潜质。
明明之前她说的话已经够不客气的了,但她竟然不仅不以为意,反而变本加厉。
虽然暂时堵不到人,但每天早安午安晚安吃了没的四连问候绝对是无一欠缺的。
丁殊很头疼,不止是伤口的缘故。
该庆幸秋零还剩了点良心,没把她的地址给直接交出去吗……
丁殊几次手指悬在手机的删除键上,最终也没按得下去。
她安慰自己,删了说不准还会再打过来,留着好歹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