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隍庙里每条砖石缝隙,萧朔都找过。
可云琅除了一滩血,什么也没留下。
萧朔去的时候,已隔了些时日,那滩血深黑着覆在城隍案桌与地下的青石板上,冰冷干涸,碰不到半点肺腑间的热意。
从城隍庙回去,萧朔开始有了第一场醒不过来的梦魇。
“他说的对。”
云琅睁开眼睛,握了枪起身:“都能养好,没什么可怕的。”
连胜越发云里雾里:“什么?”
“有些伤好了,有些还没好,沉在不察觉的地方,遗憾余悸,夜夜入梦。”
云琅道:“我要同小王爷一道去养伤。”
他向来尽力避讳叫萧朔知道这五年间的任何事,也尽力不让萧朔重走他走过的任何一个地方,可越是这样避讳隐瞒,反而越叫人牵肠挂肚,难得解脱。
可这些年云琅走过的地方,分明也有好的。
有往人怀里撞的兔子,能煎茶的柔嫩新叶,有会顶着通缉令冒险开门,给他递一张饼子、捧一碗热汤的淳朴山民。
有山高水阔,有朝霞日色,有温柔得像是王妃揽着胸背拍抚的风。
朔州城边,就有一处断崖,风景好得他一瞬想要记下来,等来世投在寻常人家,去琰王府敲敲门,将琰王拐出京城去看一看。
……不必等来世。
“我若随军,不用到朔州城下,敌军自然会警惕提防。”
云琅:“到时攻城,难免麻烦。”
连胜不解:“既如此,为何不一开始便隐匿踪迹,低调急行军?”
“隐匿踪迹,低调急行军,与我往日用兵有何不同?”
云琅哑然:“他们的斥候眼睛极毒,禁军如今练的不够,隐匿踪迹瞒不住他们,只会叫他们起疑。”
“反倒是……闹得人尽皆知,他们派出的斥候在军中却见不到我,会怀疑我伤势未复强行迎敌平叛,此时已无力再战。”
云琅走到林边,看了看情形:“京中闹得沸沸扬扬,只是虚张声势,仗我名号。”
连胜闻言恍然,看着云琅,心底却又一揪:“可少将军伤势的确也未复……”
“故而要借这一路再养养伤。”
云琅主意已决:“我们两个单独走,不随军,朔州城下见。”
连胜怔了怔,不惊反喜,起身追了两步:“少将军要和殿下私奔吗?!”
云琅:“……”
云琅:“兵分两路,一明一暗。”
少将军与王爷要兵分两路,不走明道,暗中私奔,带王爷去沿途侍寝。
连胜明白,欣然点头:“是。”
云琅隐约觉得他脸上的欣然不很对劲,看了连胜一眼,接过刀疤牵过来的马:“军中主将,就挑个我们走后官衔最高的,日日戳在马上撑场面就行了。”
连胜俯身:“是。”
云琅不再多说,策马直奔城隍庙,去寻小王爷兵分两路了。
连胜回身,询问身后将校:“如今军中,论官衔最高的是哪个?”
“本朝重文抑武,文官无论职权,一律比同级武官高。”
韩从文是兵部尚书嫡子,自幼耳濡目染,垂首禀道:“故而论起官衔,也是文官高些。”
“我知道。”
连胜点点头:“只说哪个最高就是了。”
“从军文职由枢密院派发,王爷与云将军出兵时,未经枢密院,军中文职混乱。”
韩从文道:“很多职位……尚且空缺。”
“如何这般麻烦?”
连胜皱紧眉:“不管这些,现今军中文武职位,有人的一并算上,哪个最高?”
韩从文:“景王。”
连胜:“……”
树林之后,喊杀声渐消,已能听见禁军看见云少将军亲自施展身手的欢喜呼声。
连胜立在原地,进退两难,深吸口气。
转回头,去辎重营的押运粮草的车里找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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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第一百一十一章
永兴军路, 河中府。
巍峨秦岭沉默在暮色里,两骑骏马一前一后飚过,踏在雪上, 溅开一片扑面的清凉雪粉。
云琅抹了把眉睫间的淋漓汗水, 勒了缰绳,堪堪收住跑得畅快的白马,回头等萧朔追上来。
萧朔跟上, 勒马与他并辔:“到了什么地方?”
“秦岭。”
云琅抬袖拭了汗,解下水囊灌了两口,抛过去:“翻过去,就进崤山了。”
山路陡峭,稍不留意就要坠落山涧。萧朔始终守在道路外侧,不能彻底放开了跑, 这些天跑下来, 终归还是较云琅慢出了几个马身。
黑马不争胜, 过来蹭蹭白马的颈子,贴一贴云琅掌心, 温驯地打了个响鼻。
云琅扒拉开不满顶撞的白马, 揉了一通黑马的鬃毛,喂过去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