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茵的脸色一下子变了。
在宁河的印象里,她总是个乐观的女性,美得很生动,就算是在自己年幼久病时,邵茵也很少流露出负面的情绪。但是这一次,似乎和过去都不一样。
邵茵张了张嘴,没有说出话来。她觉得腿软,沉着脸走到沙发里坐下,宁河于是也跟过去,半蹲在她身边。
“妈,我不应该瞒着你这么久。”宁河低声道歉,然而邵茵避开与他的对视,仿佛不能面对这一切,“我和艾星在那之前就认识了,我一直不知道怎么向你开口。”
空气里弥漫着钝刀割rou般的静默。过了好一会儿,邵茵看向宁河,“所以,那一次你在演唱会台下亲吻的人不是歌迷?”
宁河慢慢地说,“是艾星。”
邵茵手边就有一本时装杂志,她气急之下突然将其抄起,重重挥在宁河头上。
宁河从小到大二十年,这是他第一次被邵茵打。
杂志的重量,加上宁河没有躲避,Jing装本的硬质边角直接打在侧脸。宁河半蹲的姿势不稳,一下子跪在了邵茵跟前。
邵茵愣了愣,看见宁河的右脸立刻就红肿起来,唇角也被书角划破。
她顿时后悔了,蹲下去抱着宁河,带着泣声问他,“乖乖你为什么要这样?是妈妈对你不够好吗,你知不知道你做的这个选择,会把我们一家都毁了?”
宁河伸手抚着她的背,一直道歉,“是我不对。”
可是一个人爱上另一个人,怎么会有错。
错的不是艾星,也不是宁河。只是他们爱不逢时。
宁河花了些时间才从公寓出来。
邵茵的情绪很差,要求他作出一些他根本无法回应的承诺。
宁河哄了她很久,让她勉强同意先以解救艾星为先,其他的延后再谈。
他从电梯间走到公寓一楼的大堂,沿途不少住户看到了他,露出错愕的表情。宁河样子很狼狈,脸上带伤,手背蹭着血痕,而且脸色白得可怕,好像一尊一碰就碎的白瓷。但他还是一出大楼就给罗品恩拨去电话,刚才他在安抚邵茵时,罗品恩已经给他发来信息,说艾星的事情出现转机。
外面的风仍然很大,行道树上的树叶被簌簌吹落,堆积在街角。
罗律师的电话很快接通,她对宁河说,“确认那20%的股份归属果然起了作用,这些人为了他们的利益,现在必须保全艾星。洛杉矶警察局已经接手这件事,也许很快就会查到线索。”
这是三天来宁河听到的第一个好消息,他暗暗舒了一口气,“我还能做些什么?”
罗品恩那头突然停顿了几秒,然后问他,“你妈妈的态度还好吗?”
宁河“嗯”了一声,起先或许是想说些什么,后来又放弃了。
罗品恩没有勉强他,继续往下说,“我已经联系了洛城时报的记者,如果能够确认艾星此前找到的那份涉及本州官员贪腐的文件,报纸会以头版披露。整件事情的进程将被大大推进,警察局那边也可以名正言顺地办事。”
“......所以密码就是关键。”宁河一点就通,站在街边开始拦车。
艾星留在别墅里的电脑被FBI带走了,但他还有一个不太常用的旧笔记本电脑留在宁河租住的公寓里。宁河从那台旧电脑里找出一个备忘录,里面写有一些简单的日期和地点,看起来并无什么特别意义。但是长达三页的备忘录的最后一行,记录了一串很奇特的字符:1-12,2-3,3-11T,4-9,5-9,6-1,7-18,8-8L,9-4,10-2,11-9,12-1,13-2,14-4。
宁河把这串字符转录在自己的手机里,一旦有空就会反反复复地看,却始终想不明白这些杂乱无序的数字和字母到底代表着什么。
他也曾试图和罗律师探讨这串字符,罗品恩阻止了他,说一旦多一个人知道就会多一份泄露的风险。如果宁河破解不了,其他人则更难猜透艾星。
宁河回到公寓已近正午。他胡乱吃了些东西,在沙发上小睡了几十分钟,醒来以后把手机调至静音,开始继续早上未尽的工作。
此后便是长达五六个小时的比对和检索。宁河熬到傍晚时分,仍然一无所获,用脑过度和睡眠不足的压力将他逼得头痛欲裂。他抓过一个靠枕抱在怀中,想要休息一下再起来做事,无意间轻哼了两声自己写给艾星的那首歌,又突然停住。
然后他甩掉靠枕,弯腰抱起了那个装着他和艾星各种恋爱纪念品的木盒。
今早他已经检查过一次了,并不曾发现什么蹊跷。这时再打开,他终于意识到问题所在。
盒子里的东西都是依照时间顺序摆放,最下面是艾星买过的Invisible的第一张专辑,接着还有他们一起拍的合照,看过的球票和话剧......而放置在最上面两件,分别是一张附在花束上的手写卡片,以及艾星生日那天宁河送他的单曲Demo——录制的正是《River of Star》这首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