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做你权倾天下世家之首的春秋大梦呢!我不但要破你全家,还要灭你全族!”他直起身,轻描淡写道,“你放心吧,沈家老幼妇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你!”沈砚爆发了,从地上捡起了佩刀。
所有人还没有弄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怎么加赏恩德的使臣变成了逼杀忠臣的jian人,看见张贺对沈砚如此羞辱,都愤怒地拿起地上刀,指着张贺破口大骂。
“狗贼!大将军为陛下一统天下,战功赫赫,岂能容你这般戏耍!”钱大壮怒道。
“口出狂言!还不向大将军赔罪!”赵春华指着张贺斥责。
“大将军是被你这个狗贼冤枉的!”
群情激愤,张贺却像在波涛汹涌的怒海中屹立不倒的礁石,冷冷看着众人,嗤笑道:“你们想反?为了一个将死之人?”
众人像被齐齐掐住了脖子,敢怒不敢言,瞪着张贺。
张贺脸色一冷,拂袖大声怒喝道:“尔等好大的胆子!”
啪。
钱大壮惧怕他的威严,手里的大刀再也握不住,掉在了地上。接着,身边又有人扔掉了刀剑,吓得噤声。
“你们不要命了可以,为你们的大将军尽忠我不拦着。可是你们就会从有功之臣,变成反贼,等待你们光宗耀祖衣锦还乡的家人,就会人头落地。你们努力十几年,费尽心思要得到的富贵前程,也会因为背负反贼污名离你们而去。”张贺语调平缓地讲述后果,眼睛扫过脸色苍白的众人,低声笑了,“怎么?怕了?”
扑通。有人跪下了。
接着一个又一个腿脚打颤的人跪下,直到只剩下红着眼眶的沈砚和负手含笑的张贺站着。
他们怕呐。怕自己努力半辈子,好不容易可以给孩子夫人,给年迈的父母好的生活,却要背负贼名。他们恨着张贺,却又怕极了,持节的张贺。
持节的张贺,说他们是造反,他们就是造反,说他们是贼人,他们就是贼人。可以舍身取义,可是如果是天子之意……该当如何?
“哈哈哈哈哈……”张贺满意地笑了,沉声道,“我听说,你们的大将军,卖国通jian,有没有这回事啊?”
跪在沈砚身边的人都低着头,涨红了脸,没人敢说话。
张贺冷哼道:“谁能出来指证,本公就免他死罪,并且论功行赏,一点不少!”
众人仍低着头,只是用余光偷偷看着脸色微白的沈砚。
沈砚哈哈一笑,怒道:“张贺,他们是我出生入死的兄弟,你以为你这样的利诱,他们会来诬陷我吗?我相信他们不会!”
张贺不以为意,只是神色更冷:“是吗?我再问一遍,如果没有人指证,在场的人,妻儿老小……本公可不敢保证能活到明天!”
“你——”沈砚气得咬牙切齿。
钱大壮额头已经冒出密密麻麻的汗水了,他想起了自己瞎眼的老娘,想起了有八岁大的儿子,想起了他们家五代单传……
不止钱大壮一人,赵春华也想起了自己刚娶的妻子,还有断了腿的兄长……
还有几个刚当爹的校尉,也浑身发抖,又惊又怕。
半晌,那些跪着的人,终于颤颤巍巍捡起丢下的刀站了起来,他们围拢过来,把那个曾经带着他们杀过匈奴,最后被jian臣诬陷定了通jian罪的将军围在中间。
有人指着他痛骂他与女人的罪,有人用刀比划着说他的功劳造假,有人激动地啐他一脸唾沫,而他们说他没有杀过匈奴人,说他贪墨军饷,说他意图谋反,他们全然忘了,前一刻他们跪在地上赞美他是功盖卫霍,是最体恤兄弟们的大帅,是天下人敬佩的大英雄。
“我举证!他在边关强抢民女!”
“我,我也举证!他贪墨将士们的赏银,还,还逼我们不要上报!”
“对!我也举证!他根本就没有杀退匈奴!是匈奴自己退的兵!”
“我举证他意图谋反……”
“我举证他侵占田地……”
“我举证……”
沈砚沉默了。在他深爱的将士面前,在众人的唾骂指责中,那一刻他好像老了十几岁,连神气年轻的脸上被发现几条皱纹,都能被说是心机深重。他低下头,头越来越低,他在自己信任的部下士卒中间,佝偻了背,在嘈杂飞舞的口水中弯下了腰。
最终,杀过匈奴人,连单于都不能让他俯身,令外族闻风丧胆的大将军脊梁弯下,双腿一曲,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所有敬爱他的将士们更激动了,一开始的结结巴巴和愧疚难过变得顺畅自如,好像他真的承认了他们口中的指责,承认了他就是那样一个十恶不赦的贱奴,承认了所有的猜测与污蔑。
然后他们心安理得并且正义凛然地嘲讽,用最恶毒和他最害怕的话来攻讦他,用最锋利的语言打击他最柔软的致命点,这个时候他们就无师自通地学会了怎么用舆论逼供,并且站在道德的高地上唾弃他,一如当初他在艳阳烈日下,流着汗教他们怎么打败敌人,只不过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