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几乎不曾看向常钦一眼。
不过,让郗苓忽视这种冷落的另一层原因,便是那个躲也躲不开的张名远,因为同一项工作,张副局长也要时不时出现在会议上,原本郗苓见着他,心头怒窜的火苗单纯只是因为对方间接害死了自己的爸爸,现如今,因为把常钦扯了进来,两个人之间混乱不清的纠葛多半也跟张名远有关系,郗苓看到他便越发烦躁,恨不得怀揣一把锋利的刀,直接朝那人修长的脖颈上狠狠一抹,简单干脆,眼不见为净。
偏偏郗苓鄙夷的情绪越是外露,张名远的笑容便越得意,就跟主人逗猫般,看着手里的宠物猫把一身毛炸得越高,主人就越发兴奋,那种兴奋是濒临变态的,眉眼之间无不标榜着你斗不过我,就别再自不量力的轻蔑。
项目开工后,这座许久不曾下雨的城市,竟然稀稀落落连着飘了一礼拜的小雨,天空整日都被昏昏沉沉的乌云覆盖,晾在阳台上的衣服怎么都干不了,郗苓叹了口气,心里也跟着下起了一场密密麻麻的雨。
这天正好是周末,下了一整周的雨非但没有半分要停止的意思,反倒越下越大,原本辨不清晰的雨丝,也渐渐转化为砸在水泥板上就能滴答响的雨滴。
郗苓休息在家,刚把几天前晒出去的衣服收回来,摸了摸袖子仍然chaoshi一片,只好又挂了回去,他仰头望向乌云密布的天空,心知此时的常钦一定还在工地上忙碌,为了能在约定时间内结束工期,他几乎搭上了所有的休息日。
去看看他吧。郗苓对自己说。
这个念想一旦涌上心头,连手指都忍不住微微颤抖。
他没有做过多的犹豫,从衣柜里找出一套简单的休闲服换上,拎起车钥匙便出了门。
“我只是站在门口看一眼,看一眼就好。”他一只手转动方向盘,自言自语道,“万一被他撞见了,我就说因为公事,需要来工地上看一下。”
就这样一路打着腹稿,郗苓把车开到了工地门外,所有辉煌的建筑拔地而起前,工地现场都是惨不忍睹的模样,满地稀黄的泥土被雨水一浇,越发变得泥泞不堪,让人见了便忍不住直皱眉。
密密匝匝的铁门内,电焊声、钢板撞击声、挖土机的哒哒声此起彼伏,虽然顶着大雨,但工人们的干活热情却分毫不减,他们如火如荼地经行着手里的工作,现场一片热闹非凡。
郗苓撑起一把伞,深一脚浅一脚地踏在污浊的黄泥地上,裤腿被积聚的雨水溅上一块块土黄色的泥斑,他把伞沿压得很低,一张白皙的面孔几乎全被遮挡在防雨布后面,因为伞面压得太低,他看不见眼前的事物,只能低头注意路面,靠辨识每个人脚上的鞋子寻找那个心心念念的身影。
这对于郗苓来说并不难,有时候,当你过度关注一个人,又不好意思直视对方的面孔时,注意力往往就会集中在他的下半|身,关注得多了,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中,能够很轻易地辩认出那个人独一无二的双腿,格外注意他的走路姿势,甚至只需要看他脚尖的朝向,就知道他下一步想做些什么。
郗苓在一双双沾满泥土的鞋子中找到那双熟悉的棕色皮鞋,跟着停住脚步,躲在一个隐蔽的破房子后面,这才把一直挡住视线的伞面举高,露出一张眉清目秀的脸,一眨不眨地看向那个近在咫尺的人,望着望着,眼底不自觉地蕴起一层浅浅的暖意。
常钦头戴一顶白色的安全帽,身着一件淡蓝色的长袖衬衫,袖子一丝不苟地扣在手腕处,下摆塞进西裤的腰带里,显出Jing壮结实的腰身,手里拖着厚厚的图纸,几页A3纸被翻开,直直垂落在他的腿边,纸边时不时被风卷起,只见他不停挥动着另一只空闲的手,跟站在他身旁的工长喋喋不休地讨论施工问题,他们俩站在避雨的楼板下,因为离楼板边缘很近,漫天大雨被肆虐的风吹进楼道里,把俩人的后背浇出一片深色的水渍。常钦整个人背对着郗苓,shi透的衬衣紧紧贴在他直挺的背脊上,清晰地映出他背后明朗的线条,随着对方抬手的动作,在衬衫上交替出深深浅浅的凹痕,那是他常年健身留下的结实肌线,郗苓的眼神随着那一道道深浅不一的线条一遍遍描摹,幻想将这灼热的视线幻化成一只手,慢慢地抚摸对方那勾人的脊背。
常钦一边说一边比划,说到一半,毫无征兆地拽了工长一把,两个人同时转过身,一起走进漫天飞舞的大雨中。
郗苓见状,急忙慌乱地后退几步,把自己在破屋子后藏得更深。
眼前那人全身心都放在工作上,完全未察觉此时有个人就躲在不远处,正近乎痴恋地偷窥着自己,只见常钦和工长在露天的空地上走出几步,又转回去,抬起一只手挡住噼里啪啦直往脸上拍的雨滴,仰头看向那已经拔起十多层高的灰色泥砖楼,整个人从头到尾被雨水浇了个透。
郗苓难受地咽了口口水,恨不得两三步冲上前,把手中的雨伞挡在常钦头上。
他那只没有撑伞的手垂落在裤腿边,五个指头攥紧了松开,松开了又攥紧,指甲狠狠地嵌进掌心里,不知不觉,竟掐出几道明显的红痕。
许久之后,他慢慢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