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路走着,林缃玉看那碧纱橱与一个房间无异,心里讶然。见鸳鸯出去了,屋里只有雪雁,王嬷嬷与董嬷嬷,却还是硬着头皮同黛玉道:“妹妹若是住不惯,可随时找我去。”
黛玉讶然:“大姐姐何出此言?”她来自己外祖母家,外祖母为着她,将最宠爱的表姐住着的地方都腾给她了,还有什么需要去找这个姐姐的。
林缃玉道:“只让妹妹碧住纱橱,却不另外准备好一间屋子,这一路过来,我们不仅没开大门,灰溜溜走了角门,一路上也没个迎接的。刚刚你这么快便回来了,想来妹妹的两个舅舅也都不见你。”
“妹妹,荣国府根本是不重视你。”
她说得情真意切,双目灼灼,却没见到黛玉的表情一点点冷淡下来。
黛玉没有说话,一边的董嬷嬷见着,开口,表情温和:“大姑娘这些话,这会对着我们说说便罢了。”
林缃玉一愣。
董嬷嬷笑道:“也许大姑娘常在偏院,也不知道,便是林府,也只在重大事情与大年初一的时候,开大门的,平日里老爷回来,也是走的角门。”
“至于两位舅老爷,大姑娘没有舅舅,所以教养嬷嬷没有教,倒也寻常,姑娘去见,那是礼数。只是姑娘不过是来贾老太太面前,代太太尽孝的,作为女客见舅太太便已足够,若是舅老爷与姑娘相见,就是更大的礼了,便要代表我们林家了。”
林缃玉被说得哑口无声,站了半会,心里老大没趣,甩袖走了。
林缃玉前脚刚出门,黛玉就落下泪来,一边董嬷嬷见着了,急忙扶着她到床边坐下了,拿了帕子帮她擦泪,道:“我的姑娘,怎么就哭了呢?”
黛玉淌眼抹泪道:“今儿才来,我只步步小心谨慎着,怎么也不能叫人笑话了去,她却没顾忌,说这些不着调还离间藏jian的话,给别人听着了,岂不是连我也跟着没脸子不是人了。”
董嬷嬷见着她较了真,觉得好笑,却也明白,她年幼心细,和林缃玉一块进来,论谁都会将她二人并论,如今大姑娘这样,不就是在说贾敏没教好吗,忙哄道:“姑娘别多心,也别怕,不然太太派我过来,是为着什么呢?”
董嬷嬷是贾敏的nai母,原来就是荣国府里的人,当初最受宠的姑娘便是贾敏了,能成为她的nai母,在这个府里,又哪是省油的灯,便是多年不在府里,关系网也不差。
黛玉渐渐止了泪,一边雪雁又拿了帕子给她擦了擦,虽然眼眶红红的,却也不大看得出来了。
又过了一会,已有丫鬟抬了热水过来,在门口笑道:“我们便在外间上夜,姑娘和妈妈有什么,尽管唤我们,老太太说了,明日便给姑娘派使唤的人,今晚只能麻烦姑娘将就些了。”
王嬷嬷和雪雁服侍着黛玉沐漱了,黛玉还没有睡意,又披衣坐着看了一会子书,董嬷嬷见这光暗,正劝她,就听得帘外有人压低声音道:“妹妹可睡了?”
董嬷嬷听了,亲自过去撩起帘子,就见贾瑛穿着一件白中衣,抱着一只松松软软的布枕头站在外头,忙请她进来。
“姐姐请坐。”黛玉忙请她在床沿与自己并排坐下了。
贾瑛细细打量了一阵,见她眼眶红红的,面有忧色,也不问,只笑道:“刚刚在外头,妹妹问我最爱看哪个故事,我一时没想起来,这会子有了,想要赶在没有一觉醒来忘了,来讲给妹妹听。”
黛玉眨了眨眼,没想到她来是为了这事情,看她抱着软枕,衣服也才脱了一半就急急跑过来,心里好笑。
贾瑛又道:“没想到妹妹已经要睡了,不如你躺下来,我讲完了就走,你也可以尽快睡了。”
黛玉刚想说自己还在看书,一边的董嬷嬷已经会意,憋着笑道:“是了,姑娘快躺下吧,不然宝玉姑娘也不好说故事。”
黛玉只好躺下了。
贾瑛坐在床沿,清了清嗓子,笑道:“从前,有两个……小姑娘。她们两个是非常好的朋友,一个叫没头脑,一个叫不高兴!”
黛玉见她煞有介事说出这两个名字,噗嗤笑出来:“这恐怕是你杜撰的,哪本书里会有这样奇怪的名字?”
贾瑛正色道:“这名字哪里奇怪了,梅花的‘梅’字,布帛的‘布’字,你说着姓氏是不是寻常?”
黛玉禁不住道:“好罢,那她们怎么了?”
贾瑛道:“没头脑的记性不大好,别人问她一个问题,她总是想不出怎么答。有一天,不高兴问她,她最喜欢的故事是什么,她先是想到了一个故事,刚要说出口,故事就逃走了。等用膳的时候,她看着梅花糕,又想起来,因为食不言没办法说,结果吃完饭,故事也被吃进去了。”
黛玉这一会已经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伸手拉了被子蒙着面笑出声来。
“这时候她终于想起来了,就要跑去告诉不高兴,”贾瑛一面笑着说,一面伸手把被子拉下来让她透透气。
黛玉一时笑得喘不过气,抓了她的手:“好呀,你原来编排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