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调离了原先的科室,去了急诊。
王昇突然感到绝望,一阵深沉的绝望。他的导师不再看他,甚至连一眼都不愿意给他——无论他怎么解释,怎么求情,对方也将他视作一团狗屎。
也对,是他出轨,还是出轨的男人。有什么好解释的呢?
他魂不守舍的待在急诊室,魂不守舍的出诊。魂不守舍的被急诊室主任劈头盖脸的骂。
然后他魂不守舍的被一群医闹往死里打。
医院以医疗事故为借口将他开除了。
二十一、
蒋少夫再次见到王昇是在两年后。很巧。
他自己坐在车里,对方慢慢穿行在川流不息的马路上。交通拥堵的路上不停的有司机因为王昇而按喇叭,高声叫骂,但是对方没有任何反应,只是一瘸一拐的走着,驼肩蹋背。
二十二、
王昇从家乡奔逃而出。
搬进城里小洋楼的他的父母打了他,劈头盖脸的打。
还有他的三个姐姐,也一边哭一边骂他,骂他不争气。
脑子一片空白的王昇被打得口鼻窜血。
他跑了出来。他自己都想不到自己跑的那么快,他以前体育还好,但是没有那么好。他跑过了一个又一个街道,跑过了一个又一个大楼。他慌张的随口报了一个地名,慌张的买了一张车票,他慌张的跳上车,去了一个自己也不知道是哪里的地方。
那个城市离着王昇工作的城市很近,王昇觉得哪里很宁静。
王昇在那个城市的海边看了三天的大海。
从白天看到晚上。白天有海鸥和碧海连天,晚上有明月和星光璀璨。
第四天的凌晨,王昇醉醺醺的爬上了一座楼,他以为是三十层,其实只有三层。
他从上面跳了下去。
二十三、
蒋少夫找了王昇两年,疯了似的找,但是他却找不到王昇。他突然想起自己最后一次见他,他充满恶意的对王昇说:你这种人渣怎么不去死?
他突然害怕王昇真的去死了。
蒋少夫真的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认出他的。但他还是认出了他。
他一瘸一拐,他蓬头垢面,头发成结,一脸尘埃。他半缩在破烂衣袖里的手指已经扭曲变形。
他从马路的那一边走到了马路的另外一边,去翻找垃圾桶里的食物。他变得有些浮肿,五官皮肤都是青色的。
蒋少夫看到他的时候只觉得两眼发黑,如果不是有人撑住他,他几乎以为自己要当场晕过去。
王昇已经记不得他了。
其实王昇谁也记不得了。
他从楼上跌下来,伤到了腿和手。幸好他手上还是有存款的,他没有完全治好便跑了出来。
但是手坏了。手真的坏了。
他拿不了手术刀了。
王昇在海边看星星的那天晚上意识到这一点,突然便疯了。他不哭也不笑,不叫也不闹,只是默默的走。他白天的时候走,晚上的时候会在大街上睡。
他被带去收容站,他又从收容站逃走。
他总也不说话,他只会说:少夫,带我去流浪。
二十四、
蒋少夫终究还是没有治好他。不管他用了什么手段,找了什么样的大夫。
王昇疯了,就是疯了。
他洗得干干净净的坐在露台,就像往年干干净净的他。
蒋少夫坐在他腿边给他揉脚。他每天都要这样,给他按摩打了结的筋骨。
这天太阳特别好,蒋少夫问:“晚上你姐姐他们会过来,我亲自下厨,好不好?给你做你喜欢吃的东西。”
王昇没有回应他,他看着远方的远方。
那是可以流浪的地方。
王昇突然望着那远处问:少夫,你在哪儿?
蒋少夫痛苦的落了泪。他曾经以为没有了事业和家庭的王昇会属于他,然而王昇却没有属于他。
他属于那个从来没有伤害过他的虚幻的蒋少夫。
他真的,永远不会再想记起自己了。
THE END
《翻船》番外
王昇正望着池塘中的锦鲤发呆。
下班回来的蒋少夫听完家里的保姆汇报王昇一天的情况——老样子,不怎么说话,坐在院子里晒太阳,看鸟,看鱼,偶尔起来走一走。
“他今天打碎了一个杯子,不小心割破了手指。”
保姆说到这里的时候有些犹豫。
蒋少夫点点头,没有责怪她的意思,便让她回去了。
他推开院子的大门,看到王昇孤单的身影。
“在看哪只鱼?”他从后面抱住他。五年以来他的身体好了很多,身上长了不少rou。
王昇指指池塘里最大的那只金色的锦鲤。
两年前王昇开始能回应他,今年年初甚至可以跟他简单对话了。
因为这些小小的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