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泪来。娘俩抱头痛哭。
燕氏抹抹泪,朝屋外喊道:“老爷,秋儿醒了。”
卢肃远掀了门帘进来,将一碗中药搁在床头案几上。
卢尚秋一见是父亲,便把头深深埋下,整个人钻回被窝里。
“好不容易才将命救回来,别再把自个儿闷死。”燕氏替儿子揭了被角,瞟了一眼那厢卢老爷,“你爹已经原谅你了。”
见儿子将恳求的目光投向自己,卢肃远清清嗓子,将手背在背后,点点头算是承认。人心都是rou长的,毕竟血浓于水,他只这一个宝贝儿子,送去京城三年,居然半死不活地被送回来。俗语说,子不教父之过,儿子如今这副境地,他这个做爹的也有过错,当初自己正在气头上,说出什么断绝父子关系的话,回来见燕氏哭成个泪人儿,他也心疼,只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他也只能暗暗祈祷儿子不要出事。
等儿子吃完药,卢肃远击掌,婢女便领着已经开始呀呀学语的大郎卢悟载和刚会走路的二郎卢悟义、三妹卢兰泽进来。
一家人团聚,又是好一阵哭笑。
一会儿,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卢尚秋抬头问母亲:“香菱呢?”
“香菱也原谅你了,不过她不愿见你。等你身子好了,抽空写一封休书,好让她改嫁。”燕氏道。
卢尚秋十分羞愧:“孩儿对不起香菱。”休书对女儿家的伤害是巨大的,可能导致她一辈子再没有好的归宿。
燕氏安慰他:“香菱是赵家的千金,追求者众,她爹爹已经为她寻到了好人家,现如今只等着嫁过去了。”
卢尚秋其实心中还有一个最大的疑问,那就是梁王。他不明白自己明明是在王府投井自杀,为什么会在并州家中醒来。难道说梁王真的已决定对自己放手了吗?
燕氏看出了儿子的担忧,此时不点破,儿子恐怕永远过不去那个坎。
“为娘知道,秋儿是受了王爷的胁迫。如今王爷已承诺要放你自由,你原来的官也不用去做了。”
这么说,梁王终于肯放他走了。那么话又说回来,他是被就地免职了吗?这样的话,他这个不孝子又给卢家丢脸了。
燕氏看儿子脸色不好,连忙安慰道:“为娘的意思,不是说秋儿被罢官。王爷说,京城不安全,要你先在家避一避,等你好了,再派你到洛阳太学做太学博士。”
卢尚秋略一思索,道:“王爷还说什么没有?”
燕氏查看儿子的脸色,似是缓和了一些,才小心翼翼地回答:“王爷说,你今后离了朝廷,两人再不相见。”
***
那日幸得小王爷武崇烈眼尖,看到夫子投井自杀,卢尚秋才侥幸被救回半条命来。
不过他一直处于昏迷之中,以至于很久之后才从他人口中听说京城因他而引起的风波。
他被抢救回来的当晚,魏王便派了骑卫冲到梁王府上要人,说是要逮捕卢尚秋,理由是春官侍郎当庭奏《广陵曲》,是对王族的大不敬。这完全是莫须有的事情,只因魏王遭弹劾宰相,被贬为特进,已经争储无望,对梁王怀恨在心,此举实乃走投无路,绝地反扑,欲陷梁王于不忠不义。
王府外灯火通明,梁王的骑卫前来救援,两只皇家骑卫在王府外持刀相见,静静对峙。
梁王命人悄悄将卢尚秋藏在卢府,自己着便衣匆匆从后门溜到皇宫去求姑母。
时婉儿正服侍武曌准备就寝,梁王就这么衣冠不整地冲进来,见了姑母便长跪不起。
武曌已知事情的缘由,叹气道:“不是朕不愿救你的心上人,他当庭奏禁乐,可是铁板钉钉的事实。”
婉儿几时见过王爷如此失态,见他披头散发,神情憔悴,哪里还有什么风度可言。她心里虽恨卢尚秋,却也不愿见心上人如此颓废,顿生恻隐之心,亦跪下来求圣上:“婉儿可以作证,当日宴会上,卢侍郎实是受了公主逼迫。”
武曌叹气,她亦不曾料到梁王对卢尚秋情深意浓,竟会为了他与魏王兵戎相见。
“三思,你一直对朕忠心耿耿,业绩丰硕,是姑母心中皇储之位的上上人选,你可知,姑母为何迟迟未提名你为太子?”
“小侄不知,请姑母明示。”梁王口中如此说,其实心中已凄凉晦涩,隐隐觉得必定与卢郎有关。
武曌缓缓道:“一旦做了皇帝,天下百姓苍生便是你肩上的担子,儿女情长只会阻碍你成为明君,甚至成为一个昏君。姑母的心血便会全部付之东流。”
梁王是擅长察言观色之人,此番话再明白不过,怎可能听不出武曌的言外之意。显然姑母还是不同意他们的关系。他将一双拳攥得死紧,指甲深深掐进rou里。大周律法严酷,对王族大不敬即是死罪。十多年前,他的表兄兼情人贺兰敏之便是遭人诬陷弹劾,以至于悬梁自尽而死;如今卢郎已经死过一次,好不容易救活过来,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再次承受与爱人天人两隔的打击。
他深深瞥了一眼身边跪着的婉儿,将牙一咬,并了右手四指在面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