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又戚戚于疾病,不尽人事,实是辜负人生颇多。好在迷途未远,今日既已回车复路,原某就此告辞,异日再见,绿水青山。楚楚就交予楚兄你照看了,他日见到薛先生还请代为致意。”
少君叹息他的命运,忍不住一阵神伤。但毕竟少君还是更爱慕他的神采的,赞叹他早已知自己时日无多却能够始终谈笑风生。因此既然原随野去意已决,少君也决不强留拖累于他,只愿他胸中长存浩然气,纵享三载快哉风。
原随野乘上小船,对众人说道:“神君在山,少君在前,原某本不敢班门弄斧的,但我心中畅快,临别之时请为诸君吹奏一曲,还望莫笑。”说罢便拿出一管竹笛,背过众人,行舟远去。众人遥相目送,只见人影渐杳,犹有笛声清扬。
湖面水汽氤氲弥漫,难望对岸的春树阁楼。可醉金楼高耸于湖畔,遥对洞庭山小岛,却能凭高远视了。顶楼临窗对水的位置正坐着一名年轻公子和两名长者,举目可览洞庭胜状,倾耳能闻侠客豪情。
那公子居高临下,懒洋洋地说道:“我常以为江湖侠客不拘繁礼,痛快淋漓,实在艳羡不已。可这些天见得多了却又觉得其粗俗鄙陋之处,倒也令人厌恶,可知想象与现实总是存有差距。从前我还觉得欧阳水月一生并无壮举,娶妻之后更是儿女情长英雄气短,何以竟能与慕容起相提并论?可如今我虽仍未得见欧阳水月其人,但只观这岳阳气象,听闻其民乐其岁物之丰成,而喜与其游,方知慕容起可谓壮举激烈,欧阳水月却是润物无声了。果然非同常人。”
那两名长者,一名强健魁梧,双手宽厚有力,十指修长遒劲,显然手上功夫十分了得。另一名却从容儒雅,气质华美,一见便知其智慧定然十分高绝。他听了那公子的一番评价,便说道:“公子高见。可知立功立业不在强力,应识乾坤之大,犹怜草木之情。其人若是能胸怀天地,便自将包容于宇宙。”
那年轻公子笑笑,不置可否,忽闻远处一阵笛声,清越激昂,便循声望去,只见洞庭湖面上的一叶扁舟中竟站着一位狐裘公子,分外引人注目。那年轻公子饶有兴致地看了他一番,说道:“此人可是欧阳水月?果有公瑾之风。”那强健长者似乎颇识江湖豪杰,答道:“此人并非欧阳水月,却也不知是何人。”那公子听了来了兴致,说道:“不是水月,莫非还是病梅不成?可那苏暗香不是正月底便病逝了么,区区一个多月远香楼便已不复当初,由此可见那苏暗香生来也确是一代英才了。”他感叹一番,又说道:“不管他是谁,都不妨请他入座一叙吧。”那强健长者便着人下楼去等待,那舟上狐裘公子一旦及岸,便将他恭恭敬敬地请到楼上来。
那狐裘公子自然正是原随野了,他虽不识来使,却已看淡生死,洒脱不拘,毫不客气地上了楼,只见主人家公子面如冠玉,唇若朱丹,文质彬彬,器宇不凡,更兼华服秀美,气质之高贵,便连少君也难以企及。那公子见到原随野上得楼来便起身招呼道:“区区尹呈,适才见兄台在洞庭泛舟仪态高雅,心生羡慕,故此冒昧相邀。”原随野答道:“山野散人原随野,尹公子过奖了。”说着便分主客坐下。那两名长者也各自介绍,健者称姓陈,儒者称姓傅。原随野看见那强健长者双手奇异,反而似乎并不十分在意那陈姓长者了,而是向那傅姓清矍老者问道:“不知贵姓何傅?托付之付或是太傅之傅?”那长者笑道:“何谓太傅之傅,不过是作茧之缚,绞丝立人罢了。”
双方既已互通名姓,也不深究对方来历,只管持觞劝饮。二人谈及江湖大势,指点河山壮丽,尹呈大有相见恨晚之感,原随野数年豪气才情一举迸发,也是滔滔不绝,与之相谈甚欢。
醉金美酒果然名不虚传,几巡过后,原随野似乎略有薰意,持杯祝道:“蒙君邀饮一杯酒,不负君情万里长!”尹呈也持盏笑道:“原先生过誉了。”原随野一饮而尽,又说道:“修我矛戈,与子同仇。”尹呈听得不明就里,问道:“原先生何出此言?”原随野一笑,眼神里醉意全无,颜色也稍加端正,又说道:“赳赳武夫,公侯腹心!”
☆、薛鉴湖
第七章薛鉴湖
去岁在华山时,萧潜见燕无痕独自退走,楚剑辞随少君回洞庭山暂时隐遁,自己独自一人继续访山寻药未免太过凄凉,而且自己对于钟先生的心结也终于解开,再留华山不免显得过分叨扰。苏暗香总算也安分下来,按照自己留的方子善加调养便将无甚大碍。况且自己已有三年多未和夏拥雪与少君相聚,上次在岳阳才停留不过两天,还被自己醉酒睡过去大半天,总是觉得相处不够,十分贪恋。他心中纠结权衡许久,终于劝解自己道:“我这些年来遍识百草,所作笔记甚多甚杂,不妨在山庄潜心整理,完毕之后便回京告慰父亲好了。”然而到了洞庭山重新见到拥雪夫人后,他心中不免又生出许多得寸进尺的贪念来,每日虽然貌似深居简出,埋头整理笔记,然而心里却始终后悔不迭,不该回到洞庭。他想:“去华山时无痕便总是有意无意地和我说些欧阳和拥雪如何恩爱的话,可恨我自己心魔太重,不听劝谏,以至于引起今日这般更深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