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依拿起来看了看,问道:“你特意到庙里去求的?”
张仲微点了点头,帮她挂到脖子上,道:“这是保母子平安的,据说灵验得很。”又道:“还有一首催生歌,我念给你听——一乌梅三巴豆七胡椒,细研烂捣取成膏。酒醋调和脐下贴,便令子母见分胞。”念完,又要起身,说去照着这首“催生歌”,亲手调那催生膏药。
林依对甚么符呀膏的,并不大相信,但难得自家官人有关爱之心,难道还拦着,于是便让他去了。
因青苗来了,林依有了人陪,张仲微便在端午这天,带玉兰去逛街,逛到晚上,扛了三只箱子进家门,打开来看时,全是孩子顽的玩意。
张仲微将其中一箱送了青苗,叫她带回去与孩子顽。青苗倒是笑着收了,林依却嗔怪道:“来去路迢迢,让她大老远地带一箱子玩意回去,不是难为人么?”
张仲微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强词夺理道:“她带的有下人,又不消她扛。”
到底是一份心意,林依也不好多说他,便走去看另外两箱,有一箱里头盛的是些陶瓷做的娃娃、泥捏的娇惜,并一大包小点心,盐豆儿、破麻糖、风糖饼,还有一个小玉兰扒在箱子边上,眼巴巴瞧着,一看就是给她买的物事。
另外那只箱子,林依就看不明白了,里面既与玉兰那箱一模一样的陶瓷娃娃、泥娇惜,也有木片做的帆船,竹子做的竹马,还有一堆锣儿、刀儿、枪儿之类。
张仲微一面拿糖与玉兰,一面笑着解释:“这胎还不知是男是女,所以男孩儿女孩儿爱顽的玩意,我都买了些,以免遗漏。”
听起来似乎很有道理,但林依仍旧疑惑:“女孩儿爱的玩意,玉兰那箱里已经有了,何必再买一套?”
张仲微责怪她道:“若真生个女孩儿,与玉兰一样都是咱们的闺女,怎能厚此薄彼,让她顽些旧的。”
青苗听了,感叹道:“都说我们家时昆宠孩子,我看还不及姐夫半分。”
林依见张仲微这般举动,嘴上虽怪他浪费,心里却是高兴的,趁机还教导小玉兰,爹爹疼她,将来要孝顺。
林依瞧完玩意,命人收起,又吩咐厨房摆饭,准备过节。端午乃是大节,时人极为看重,夜幕降临,仍有小贩沿门叫卖,张仲微好心,使人去买了些回来,好叫他们早些回家团聚。林依由青苗扶着,走去瞧门上悬挂的艾草天师,与玉兰讲端午节的典故。
一时饭菜上桌,几人团团围坐,想到如今大家都是和和美美,吃起粽子来,格外香甜。明月当空,张仲微吃了两杯酒,诗兴大发,摇头晃脑,惹得林依和青苗偷笑不止,陪他胡闹到夜深。
玉兰早就撑不住,叫nai娘抱去睡了,林依也觉得身子疲乏,正要去睡,起身时却腹中一痛,发作起来。
虽然来得突然,但却是足月,加上他们又都是经历过生产的,因此并不惊慌,张仲微一把抱起林依,送到产房,青苗则分派起事务来,一面打发人去请产婆,一面命厨房烧备汤。
那些产婆,是一早就请好的,只是因今日是端午,才放了她们的假,许她们回家过节去了。她们都是有经验的人,晓得林依的产期就在这几天,因此张家来人一叫,马上就动身,很快便至产房。
张仲微已不是头一回当爹,但那份紧张劲儿,却丝毫不曾减,在产房外踱来踱去,好不焦急。林依进去个把时辰后,产房内渐渐传来呼痛声,产婆的指导声,张仲微一心急,奔到门口,拍着门板喊话道:“娘子,你放心,就算你生了闺女,我也不纳妾,你莫要着急,慢慢生。”
产房内外哄堂大笑,朝内端热水的小丫头手一颤,一盆水洒了一半;产婆弯着腰,忘了喊吸气吐气;林依正在使劲儿,嘴角一弯,泄了力。
产婆眼瞧着不是事儿,赶出来,叉着腰命令张仲微躲远些,莫要捣乱。青苗连忙从产房里出来,将张仲微推到了院子外面去,又与他讲了些厉害关系。
张仲微听说生孩子是鬼门关,不得打扰,被唬住了,不敢再进院,只好在角门处站着。他正伸着脑袋朝内张望,突然听见角落里有人议论,讲的是“五月初五产子,男害父,女害母”。这是大宋广为流传的说法,意思是,五月初五这天生的孩子,若是男孩儿,克父,若是女孩儿,则克母。
张仲微让这番议论分了神,暗道,虽然他不介意生男还是生女,但既然生闺女要克母,为了林依的安全着想,还是生儿子罢。
还没等他胡思乱想完,产房那头传来一阵响亮的啼哭,孩子落地了。
张仲微立刻Jing神振奋,奔了过去,他冲进产房,扒开产婆,直到产床前才停下来。他一见到林依满头的汗水和疲惫的笑容,立马把五月初五生子有碍父母的话忘得一干二净,上前找帕子,找水,又问孩子在哪里。
产婆抱了襁褓,早在旁边侯着了,听得一声问,齐齐福身,大声报喜:“恭喜张通判,是位小少爷。”
张仲微满心欣喜,又是一阵轻松,抱过儿子亲了亲,自言自语道:“管它克父不克父,我都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