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霜成搦管濡墨,写下三字:辟秽丹。
温子玉见字心下了然:这辟秽丹乃是温而理独门秘制,能辟百毒,故而自己服了飞霞丹得以不死。冷霜成见自己不死,便知是辟秽丹之效,而此物珍贵,义父只给自己一人,由此便可知晓自己身份了。
或许,他只是戒心比较重而已罢?
眼前之人的模样,令温子玉的厌恶之情不觉消了大半。
“恩师可好?”冷霜成写字的手微微颤抖,温子玉那一身的素服,令他心中十分不安。
“义父于三日前遭人刺杀,不幸身亡。”
“是谁……”冷霜成眼中噙泪,刚写得两个字,手中的笔便落到桌上。
温子玉将事情来龙去脉说与他听,并致相请之意:“冷大夫,皇上身中奇毒,义父又遭不测,东洛社稷危在旦夕。望先生以大义为重,出山为皇上解毒,助子玉查明真相,替义父报仇雪恨。”
冷霜成听罢,神情端严,再次提笔,这一次,他没有颤抖一下,写下四个字:义不容辞。
“太好了!”温子玉抑制不住激动,紧紧握住冷霜成的手。
冷霜成瞪了一眼温子玉,一把将手抽回,敲了敲桌子。
“先生。”灵枢闻声而入。
冷霜成嘴唇翕动一番,语毕起身,径直而去,并不理会温子玉,甚至未曾看他一眼。
“他这是怎么了?”温子玉对他的反应甚是不解。
“温捕头,你刚才是不是碰他了?”
“握了一下手……”
“怪不得呢,”灵枢道:“先生不喜欢生人碰他。”
“这是为何?”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哪来这么多为什么。温捕头,你管得也太多了吧。”
“好好……我不管,那我总可以问问,他刚才和你说了什么?”
“他说让我转告你,请温捕头在寒舍将就半日,明天一早便随你下山。”灵枢说完,一脸好奇地看着温子玉:“你们这么神神秘秘的,还要下山,到底是什么事啊?”
“下山就是下山,哪来这么多为什么。小灵枢,你管得也太宽了吧。”
说罢,温子玉敲了下灵枢的脑门,施施然而去。
“幼稚!”灵枢一边揉脑袋,一边朝着温子玉的背影瞪眼。
谈罢正事,转眼便到了饭点。来到饭桌的温子玉这才发现,冷霜成说“将就半日”并非客套——眼前的食案上只有一盆糙米饭外加一道菜:清水煮萝卜。
“温捕头,”灵枢一边盛饭一边道:“这些东西是寒碜了点,但也没办法,谁叫先生就会做这个呢。”
“寒不寒碜倒在其次,就这点东西,三个人能吃饱?”
“那也没办法,”灵枢一边往嘴里扒饭一边道:“谁叫你来的不是时候呢,这青黄不接的……”
正说着,冷霜成走了进来。此时他也换了一身素服,气质愈发清冷,手中捧了一个旧陶盆,往温子玉面前一放,又将自己的座位拉得离他远了一些,才坐下吃饭。
这人还真是……温子玉正在心里翻着白眼,却忽然愣住了——他看到了那个陶盆里面装着蒸好的芋头,散发着阵阵清香。
“啊!芋头!”灵枢一见陶盆立刻两眼放光,可怜巴巴的望着冷霜成:“先生,我能不能……”
冷霜成伸出一个手指,看来是只许灵枢吃一个。
“多谢冷兄。”温子玉心知芋头是冷霜成特地为自己准备的,感激之外,想起之前对他的看法,不由得生出几分惭愧之意,剥好一个芋头放进他的碗里:“冷兄也吃点吧。”
冷霜成并不领情,没有吃他的芋头,甚至没有看他一眼,吃完饭交代灵枢几句话,便离开了。
“他怎么不吃?该不会因为是我剥的吧?”
“还真是。”灵枢拿起那枚芋头大吃大嚼:“先生不喜欢生人给他添菜。”
“那人人都对他不闻不问,他就喜欢了?”
“还真是……”
温子玉轻声叹气:这个人为何这般拒人于千里之外?
“想什么呢?”吃饱喝足的灵枢见他想得出神,忍不住敲了敲桌子。
“没什么……”温子玉回过神来:“他又和你说什么了?”
“他说下午要去马大哥那里借骡子,请温捕头自便。”
“借骡子?他借骡子做什么?该不会想骑着它上京城吧?”
“温捕头可真会开玩笑,先生是想借骡子拉点药酒下山去卖,作为上京的盘缠。”
温子玉一听不觉失笑:“温某奉太后之命请先生下山,怎么能让先生掏腰包呢,灵枢你告诉他,上京的盘缠由我出。”
“先生他不喜欢……”
“不喜欢用生人的钱?”
“聪明。”
温子玉再度轻叹,眉头微微蹙起:冷霜成这般性情,到得京城,必定遭忌啊。
不提温子玉。却说日暮时分,出门借骡子的冷霜成与灵枢